什么是现代国家

    什么是现代国家？当今世界较为流行的是西方的一种观点，即现代国家的根本标志是“民族国家”加“民主国家”，而且这里的“民主”只能是西方所谓的“宪政民主”或“自由民主”。这种说法在现实世界面临无法解释多民族国家和非西方民主现象的困境。

    作为西方现代国家概念的基本要素，“民族国家”这个词即使在西方学术界，它的含义也是充满混乱和歧义的。实行宪政民主常被一些人视为现代国家的根本特征之一，也被这些人看作现代国家建设的基本任务。这里的根本问题是，一些人理解的“宪政民主”就是西方式的自由主义民主，但自由主义在理论上存在诸多偏颇和误区，在实践中则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和灾难。不仅如此，对于后发展的非西方国家来说，西方宪政民主模式在这些国家的移植也常常出现水土不服或南橘北枳的问题。这些国家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基本现实与宪政民主制度模式相悖：一是后发展的现实，二是多民族国家的现实。因此，后发展国家要想走出不发展的困境，较快地实现现代化，必须走符合自身国情的现代化道路，也必须依据自身的条件进行现代国家建设。

    我们尝试对“现代国家”作如下定义：从最抽象的意义上讲，凡是能够有效应对现代化进程中的各种挑战，积极推进现代化建设的国家都是现代国家。从较具体的角度讲，与传统国家相比，现代国家是国家公共性更强，公民拥有政治参与权，国家机构的制度化和政治权威的合理化程度更高，并有较强能力促进稳定和发展的国家。

    国家公共性程度提升的根本原因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公共事务越来越多，国家的公共职能也越来越广。与此同时，城市化的进展、教育的普及和大众媒介的推广，也提高了人们的政治意识，增强了民众参与政治的要求。于是，传统的“家天下”观念被“公天下”观念所取代，国家权力的家族垄断被社会大众的选择所取代，普通民众的臣民身份也被公民身份所取代。所以，现代国家不一定是由单一民族构成的民族国家，但一定是由拥有公民身份的人（不管他们来自哪个族群）组成的公民国家或人民国家，而公民身份的核心要素就是参与政治和公共事务的权利与义务。

    公民参与政治并不简单指公民参与选举，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甚至主要不是指选举，还包括关心国家大事，参与公共事务和政治组织活动，表达利益诉求和政治主张，提出政策建议，批评或支持政府的某种行为或政策，监督政府官员，举报损害公共利益的腐败行为，等等。

    提高国家的公共性，除了公民对公共事务的积极参与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提升国家组织机构或治理体系的制度化水平。只有较高程度的政治参与和较高程度的政治制度化相结合，才能使社会的动力机制和稳定机制相平衡，公共利益才能够得到更好的表达、保障和实现，现代国家的建设才算达到了较高的水平。

    以商品经济和工业化生产为基础的现代社会的高度复杂性，向它的治理机构提出了更高的复杂性要求。这种复杂性，首先意味着承担不同职能且高度专门化的组织数量更多，其次也意味着职责不同的众多组织之间相互协调配合也更加复杂。这既是政治制度化的体现，也是权威合理化的要求。在一定意义上，较高程度的政治制度化和政治权威合理化是现代国家联系紧密、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当然，无论是制度化还是合理化，都没有绝对的标准，都只能从历史的角度通过程度性的比较才能显现出来。

    现代国家和传统国家的根本差异就是治理能力的差异。一个国家无论采取什么形式、实行什么样的政治制度，只要它有足够的能力应对现代社会复杂的矛盾和挑战，有效地促进社会的稳定和发展，它都一定在某种程度上建成了现代国家，它的治理体系也一定实现了较高程度的制度化和合理化。

    总之，不管把现代国家定义为“民族国家”+“宪政民主国家”，还是强调现代国家在暴力垄断、领土、主权等方面的特性，都不足以正确地理解现代国家。只有从国家的公共性、公民参与、政治制度化、权威合理化几个方面来理解，才能更准确地揭示现代国家不同于传统国家的特性，也才能更好地指导现代国家建设。

    （《天津社会科学》2024年第3期 马德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