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家睡懒觉

    ■姚文冬

    “起来先吃饭，吃完接着睡。”能听到这句话的地方，只有父母的家。我这样对儿子说，除了“溺爱”使然，其实也是一种“遗传”。

    以前回家看望父母，偶尔会住下，早晨就会体验同样的一幕，听到同样的一句话。说这话的是母亲。后来多是当天往返，只吃一顿午饭。奇怪的是，即使在神清气爽的上午，我也会在近午时犯困，特别是当父母在厨房忙碌时，身心都放松了，更能催生倦意，于是渐渐入睡。朦胧中，听到厨房叮当作响，然后，就会听到母亲说“先吃饭，吃完接着睡”。所以，我对儿子这样说，不过是继承了母亲的习惯。

    小时候，我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若赖床不起，母亲除了喋喋不休，还会把被子掀起来，生怕我上学迟到。即使在周末或假期午睡，她也会像闹钟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吵醒我，说这样睡下去会睡傻了，越睡越懒。她笃信好日子要靠勤快，一个人即使没什么大本事，只要勤快，就会吃穿不愁。但当我长大成人，再回这个家，她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知道我在外不易，开始无原则地骄纵我，补偿曾经缺失的娇惯。

    同样，儿子小时候也不曾被我们娇惯，特别是上高中后，早晨五点他就得起床。有次他跟我说：“爸爸，早晨我刷着牙差点睡着。”我心疼极了，却不敢说“那就多睡一会儿”。

    母亲喊我起床，心里必有一种想叫醒我、又怕我真被叫醒的矛盾。我醒后也不会立即起床，更愿意听她多重复几遍，也想趁机听听她和父亲的说话声。他们的声音会给我安全感，就像一个熟睡的战士，知道有醒着的哨兵在保护他的梦。

    儿子被叫醒后，有时会说“你们吃吧，我不吃了”。更多时候，他醒了却不马上起床，而是心满意足地伸一个懒腰，打一个夸张的哈欠，又把头埋进枕头里假寐。也可能，他其实早就醒了，是想享受躺在父母家的安全感。因为他常说：“爸爸，你还是早晨六点起床去锻炼吗？我听到你开门了。”

    如今，儿子仍能享受的这种娇惯，却与我无缘了。父母年迈了，虽然人越老，醒得更早也起得早，但我却无法心安理得地睡懒觉，而任由他们操劳，实际上他们做起饭来也比较难了。我多希望，永远做一个在父母家睡懒觉的人，常能听到“吃完了接着睡”。

    （《扬子晚报》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