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1年始,用8年的时光,被称为画痴的张晋峰尽一己之力,尝试还原流逝于历史烟尘中的天龙山石窟的原貌。他用水墨素描的技法、中西绘画结合的方式,埋头绘制了一百多幅佛造像。天龙山石窟流失海外的佛像,借助于张晋峰的绘画而“荣归故里”。
张晋峰说:“天龙山石窟是展示中国雕塑艺术的画廊。从开凿到结束,历经东魏、北齐、隋、唐四代,300多年的不懈努力,至唐代达到艺术的极盛。”
张晋峰出生在离天龙山20多公里外的大井峪村,他自号“井谷旧人”,从小听去过天龙山的大人讲述天龙山石窟的美丽,他被深深吸引。直到20多岁时到天龙山一游,才失望地发现许多洞窟早已被掠夺一空。张晋峰回忆:“空荡荡的石窟里,只剩下片片残影和当年佛像被盗时留下的道道刀痕。就像多年没人住的家一样,到处是残石尘土。”
张晋峰说:“有一次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正要离开,一束侧照的阳光打进洞窟里,有树影的光斑,照在一个若隐若现的残缺佛像上,只是一个脚,因为佛造像身体已经残了。我赶紧把这个场景拍下来,你不看照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束光照在佛身上给人的震撼,让你激动。那一刻,我内心奔涌起无法言语的悸动,一瞬间甚至想哭。我一直喜欢黄昏时或早晨太阳升起时的光,那种光打到物上,在眼前的呈现特别触动你,那种美转眼就失去了,很短暂,但它会留在你心里。”
人生中有些影像,一经植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再无法放下。
张晋峰说:“人总对圆满完美的事物,生出种种美好的愿望。我也是一样,那些残缺的佛身在哪里?佛头在哪里?佛手在哪里?虽然残缺了,但依然很有美感,我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我执着于寻找,使他完整。”
从2011年始,用八年的时光,被称为画痴的张晋峰尽一己之力,尝试还原流逝于历史烟尘中的天龙山石窟的原貌。用水墨素描的技法、中西绘画结合的方式,埋头绘制了一百多幅佛造像。
从资料中得知,1917年,日本东京大学考古学教授关野贞来华北勘察,无意间发现了天龙山里的佛造像,他在日记里写道:“当我第一次看到天龙山的照片,就被那里的石窟和造像深深地吸引住了。这里珍藏了北齐到隋唐时代,中国佛教艺术鼎盛时期的辉煌,它们给予我的惊讶和喜悦,无法用语言表达。”
自20世纪初,天龙山石窟引起国际学术界的密切关注:E·伯尔施曼在1908年首先调查了天龙山石窟,其后瑞典籍的学者喜龙仁,美国的C·弗利尔,日本的关野贞、长盘大定、田中俊逸、山中定次郎等纷至沓来,原本空旷寂寥的山谷频频传出勘探冒险者的足音。
天龙山创造了唐代乃至整个中国佛教雕塑史上的奇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龙山石窟在中国的石窟中,受破坏的程度最为严重。
张晋峰说:“天龙山石窟的这些佛造像在上世纪20到30年代被一个叫山中定次郎的日本人和他的山中会所弄走。他是整个亚洲这些地方的文物贩卖者。”
1924年,山中定次郎第一次参观了天龙山石窟。他在日记中写道:“大正十一年,当我第一次看到天龙山的照片,就被那里的石窟和造像深深地吸引住了……”山中定次郎与他创办的山中会所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中国古董商,他一眼看准了天龙山佛造像的价值连城,也许从那一刻起,他萌生了盗走石窟佛造像的念头。
两年之后,山中定次郎再次来到天龙山,他用两辆牛车拉来了满满的金银财宝。天龙山石窟位于天龙山半山腰,上山下山,位于山脚的圣寿寺是必经之路。想要把佛首运走,寺庙主持净亮法师是关键人物。
山中定次郎在1928年出版的《天龙山石佛集》一书中写道:“我终于用手中的真金白银说服了净亮僧人,他同意让我带走一部分造像的头部,这不禁让我异常兴奋,每当我带着工匠进入一个石窟,凿下一个佛首,那种喜悦,超过了得到黄金万两。”山中定次郎得意忘形之际写下的文字,“一语道破天机”,成为他盗取文物的铁证。
张晋峰说:“在天龙山几乎看不到有头的佛像。流落海外的有150多尊,能确定是天龙山的有120多尊。天龙山当年的繁华壮观,我们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个完整的佛像,破坏的程度几乎是绝无仅有。”
张晋峰说:“我刚开始画的时候,最大的困难是找资料很难,找天龙山石窟整体的资料就更难些,都不容易找。面对一尊尊残缺的佛像,你心里感到空落落的。”
从2011年始,张晋峰收集流失海外的天龙山石窟的照片,开始绘制佛造像画。由于经济原因,张晋峰未能去海外见证实物,只能通过网络、书籍中搜索影像资料,或拜托国外的朋友拍照传回,进行临摹创作。
相对于学术界的研究,张晋峰的“复原”是来自民间的实践。天龙山佛造像充分利用本地区灰白色砂岩特有的质感,而张晋峰的水墨绘画形式,形象且逼真地表现了佛造像的石材质感。
张晋峰把即将在天龙山的画展题名《祈愿·归来》。我理解他的深意。张晋峰了却“佛缘”的绘画探索,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张晋峰说:“我希望用绘画还原的方式,唤醒大家对中国雕像艺术的热爱和向往。当然,更希望的是文物能早日回归,天龙山毕竟是它们的故乡。”
(《北京青年报》2.6 陈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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