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京20多年,张宏还没去过故宫,他说:“总觉得我已失去某种‘社会功能’,只有回到这里,心才能平静下来。”在这个科学家的世界里,在实验室工作几乎就是生活的全部。刚刚过去的2023年,九三学社社员、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张宏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这么多年,他一直保持出发时的样子,纯粹得犹如一面镜子,让人不自觉地审视自己,是否也记得“最初的梦想”。
当选院士后,身为87届校友,张宏收到母校安徽省屯溪一中的致电祝贺,当即便为学弟学妹们写下一封回信。“我认真地想了想,希望学弟学妹成长的路上获得的几点品质,”他在信中寄语,“作为学长,我希望你们身心健康,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最后还要怀揣梦想”。
张宏的寄语源于他的经历。作为学生,他是如此,作为老师,他亦是如此。
细胞自噬是张宏在美国读博时的研究方向。这是一种细胞内高效清除“垃圾”的机制,起着“对垃圾回收利用”的功能,与人体衰老进程明显关联。而自噬异常会引起阿尔兹海默症、帕金森综合征等多种神经退行性疾病。
2004年回国建立独立课题组后,张宏团队通过研究“秀丽线虫”的生殖细胞命运决定,意外发现“在胚胎分裂过程,一类来自卵细胞的蛋白质聚集体只出现在生殖细胞里。这背后的原因不是‘不对称定向分离’,而是在分裂过程中,这些后来‘消失’的蛋白也进入了体细胞,但很快被自噬降解了。”谈起这次“意外”,张宏十分兴奋,“我们根本就没想到,这个蛋白在体细胞里是通过自噬被清除的。”他马上意识到,“这是研究多细胞生物里自噬现象的绝佳模型”。
无心插柳柳成荫,何以成荫?张宏提到,“因为我们在探索中观察到一些没有预想到的现象,并没有把它丢到一边,而是意识到这个问题很重要,然后再一步一步地进行研究。”在他看来,“帮助学生去看实验结果,和学生一起发现科学的未知,才是科学研究真正的乐趣”。
“评价科研人员,不应该以发表文章的影响因子、头上戴的各种帽子为标准。”张宏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以专业的科学精神为标准,评价其在领域的贡献。在张宏的课题组中,没有庞大数量的科研人员设置,没有“梯队式”的学生培养模式,他以扁平化的管理,参与到每位学生的课题选择、实验操作、文章修改环节。而他对课题组成员的要求既简单,又“严苛”,一则“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张宏研究组招聘启事”中强调,直到“招聘到合适人选为止”。
张宏曾负责生物物理所招聘独立研究员,“我们招人不考虑对方头衔、文章发在什么杂志,来了能不能拿项目。我们只看对方的科学品味、科学潜能,能否引领中国科学文化。”比如十年前,生物物理所收到一份来自美国的章新政的“特殊”简历。“他没有重大头衔,第一作者署名的文章按通俗的标准也不很亮眼,”张宏清晰地记得,“但当我读到他的文章,发现他的研究技术、方法非常创新、突破,我们义无反顾地给了他录取通知”。
“回国后,章新政做出一系列非常有影响力的工作,特别是在技术开发方面,他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冷冻电镜科学家之一,这也验证了,文章的影响因子、学术‘帽子’不能等同于科研能力。”张宏表示,“一个实验室不需要用资源来堆砌,实验室的经费有点‘饥饿感’是最好的。科研进展慢一点没有关系,只要有好的科研土壤,就一定会开花结果,一定会有真正的开辟新领域的发现”。
(《中国新闻》1.22 李腾飞 刘益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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