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霜与糖化

    ■刘新昌

    父亲托人从老家带了箱自家种的瓜果蔬菜来，打开一看，有萝卜、白菜、扁豆、辣椒、冬瓜，另外还有十几个柿子和一包拐枣。

    收到东西后，打电话回去，父亲强调，“萝卜白菜是霜打过的，好吃着呢，只是那些柿子和拐枣，还需要放到米桶里养一养才行，要不然涩口。”

    晚上，恰巧有朋友来访，于是烧了几个荤菜，顺便炒了老家带过来的萝卜白菜，没想到，荤菜没怎么动，倒是萝卜白菜被一扫而光。餐后，朋友还觉得不过瘾，嚷着要生吃白萝卜，于是生切了个白萝卜当餐后“水果”，没想到这萝卜生吃时也是“脆甜如梨”。

    朋友走后，我按照父亲的嘱咐，将柿子和拐枣放到米缸里“养”着。所谓“养”，其实就是糖化，是淀粉、水等通过化学反应产生催熟酶分解成甜味的过程。过了几天，柿子果然变软变红了，吃起来香糯可口，拐枣的涩味也没了，鸡爪一样七拐八弯的，好吃又好玩，仿佛回到了以前快乐的童年时光。

    吃着玩着，莫名想起一些往事，忽然觉得，其实人和这瓜果蔬菜一样，有些人需要“经霜”，只有丢弃那份浮躁的生涩之气，才能变得如霜后白菜萝卜般滋味醇厚；而有些人，虽无须经霜，却需一段时间糖化，才能变得越来越好。

    邻村老朱，家境优渥，但少时生性顽劣，不爱学习，还成天寻衅滋事，是村里人见人厌的“混世魔王”。二十岁那年，其父突发脑溢血去世，家中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其母体弱多病，常年靠吃药维持，成家后，孩子又遭先天性心脏病，为了给母亲和女儿治病，老朱只得变卖家财，携家人前往广东打工。漂泊数年后，终于得一老板赏识，慢慢深谙经商之道。老板念其孝道，也放手让他去搏，十多年后，老朱攒下丰厚身家，还乡时，历经世事沧桑的老朱，没有记恨离开村庄时村民的薄情，反而是无偿为家乡修路、修水渠、装路灯，并且组建建筑公司，带领村民到沿海地区闯市场，现在，村里大部分人在他的建筑公司上班，朱家村成为我们县最富裕的村庄之一，老朱就如经霜过后人见人爱的“甜萝卜”。

    还有，我爷爷，年轻时脾气暴躁，性子一点就燃，谁都与他相处不来。可随着年岁的增长，爷爷的性子却一日日缓和，到我有记忆时，他成了我们村最和蔼的老头，左邻右舍遇到啥事，总爱与他商量，小孩们调皮捣蛋，他也笑呵呵地让着，我想，爷爷是在用一生的时间“糖化”自己吧。     

    （《广州日报》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