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洪雷：为观众把关

    二十年的电视剧生涯里，导演康洪雷获得各方赞赏和一致认可。去年，他开始享受平静生活，办理退休手续时，还特意写了一首打油诗表达闲适的心境：“退休老汉身矫健，腰别马扎天地转。四分尚靴九分裤，白云苍狗林中树。”对于创作，现在的他不再有强烈的期许和明确的计划，他已经习惯等待，就像他喜欢的那类故事一样——乌云密布中总会透出一道霞光。

    作家毕飞宇第一次见康洪雷是在《激情燃烧的岁月》的摄影棚，准备商谈小说《青衣》改编的事情。结果喜欢运动的毕飞宇看到足球，谈兴大发彻底跑题，而眼前这个家伙竟是个足球行家。

    从初中开始，康洪雷就在体校练足球，在内蒙古话剧团时，他组织过一支球队，找当地的学校、厂矿打比赛，每天一场，踢完回来还会写笔记、做技战术分析。如今每个周五，他仍会踢球，几十分钟的比赛，次次打满整场。队友和对手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有时会对他脚下留情，他也不客气，抓住机会便带球突破、起脚射门，认认真真地扮演着前锋角色。

    运动场上不服老，场下的康洪雷似乎安于退隐。2014年前，他差不多每年都有一部电视剧问世，其中不乏《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等佳作。近十年来，节奏倏然降下来，只出品四部戏，其中还包括集体作品《功勋》，他负责的单元只有六集。他坦承，“创作的密集期过去了”，决定“静下来去琢磨，看一看未来是什么样”。可真的退到远处，他心里却有点慌，“突然撒开手，过着一种天边游荡的生活，难免不太适应”。

    2022年初，康洪雷等来一群90后。这些年轻人带着剧本，邀请他出山执导。退休的康洪雷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从前害怕成为风格化、类型化的创作者，他现在想跟年轻人学习，“向青年人看齐，更多的学一些方法”。

    这部剧名为《父辈的荣耀》，描绘三代林业人坚守林场，在几十年岁月中传承接力的故事。在基调上，这是一部在宏大主题之畔升腾着人间烟火的主旋律作品，也是康洪雷所擅长的，“我老觉得问题谁都会看到，可是在问题当中能不能看到那份希望，有没有那份坚强和那种自救，我觉得这很重要。”一定程度上，寄存在作品中的这份价值观也是康洪雷的人生写照。

    1982年，他从艺校毕业进入内蒙古话剧团当演员时，因为外型原因，无法成为舞台的中心——演《高山下的花环》，用半个身子演了五十多场；演《天地人》，他的角色是一株草，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地上翻滚，一滚就滚了六十多场。1988年，他借调到内蒙古电视台，熬了八年才转正，当中还有四年一分钱工资都没有。而直到《激情燃烧的岁月》之前，他跟着王新民、张绍林、陈家林、黄健中几位导演师父，做了十几年辅助工作。但他一刻也没有冷却过热情，“老话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世界是公平的，就看你坚持不坚持。”

    跟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康洪雷变得放松许多。他甚至打破了自己不跟演员吃饭的习惯，乐乐呵呵地加入到大家的饭局中。作为一个功成名就的导演，如今的康洪雷不再只是单纯地追求个人的艺术创造，他开始像自己的师父们一样，做起他们曾经为自己做过的事。

    当然，对后辈的提携有时也会付出代价。比如，康洪雷看出来一些问题，尽力提出个人意见，但他不想过多地武断地干扰导演，“你要让年轻人向前发展，让他有自信的心态独立完成，所以你得离开。”康洪雷用“纠结”二字来概括那个过程，而这两个字在他的职业履历中充其量是一个小小的波折，“我们做的是一个给人看的事业，你要始终把自己当作一个刁钻而且非常苛刻的看客，为观众把这一道关”。

    （《中国新闻周刊》2323年第35期 徐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