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丰年,本名严格,江苏南通人,1945年开始在军中从事文化工作,新四军老战士,1976年退休。20世纪80年代以来,他为《读书》《音乐爱好者》《万象》等杂志撰写音乐随笔,驰誉书林乐界。“今年正好是我父亲辛丰年百年诞辰,也是他去世10周年。原来我们主要是从他写音乐的文字来了解他,当然他首先是一个音乐爱好者,但他最早是一个诗人、文青,到晚年,他又转向了历史。所以,他是一个多维度的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说。
古典音乐的“导游人”
辛丰年,其实是Symphony(交响乐)的谐音。文如其名。在中国,涉猎古典音乐,几乎无人不知辛丰年。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员陈子善就是受辛丰年影响很大的“那一代人”,他很早就因为好奇听了古典音乐并发展成一生的爱好,在对古典音乐“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时候,他读到了辛丰年的文章。辛丰年将古典音乐变化发展的历史娓娓道来,平等地与读者交流自己听古典乐的感受和心得,一下就吸引了陈子善,“严先生的文章进一步坚定了我对古典音乐的爱好,给我打开了一个新的欣赏古典音乐的世界”。
辛丰年曾给自己的定位是古典音乐的“导游人”,他也的确引领了无数爱乐者和读者走进古典音乐的美妙世界。20世纪90年代末,辛丰年的音乐文字成为一代音乐爱好者亲近西方音乐的桥梁。他的《辛丰年音乐笔记》被认为是最合适的古典音乐入门读本。
听音乐,到底应该怎么听?辛丰年建议:“有决心做一个真心的、动感情的听众,你才能自觉养成严肃倾听的习惯……当你已初步熟悉了贝多芬以后,可以顺乐史之流而下,去认识群星灿烂的浪漫派了。但也不妨溯流而上,先去叩莫扎特之门……”
“看到辛丰年先生的文章好像打开一个新天地一样,马上就愣住了,觉得怎么这么好看。”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孙国忠读到辛丰年的文章时刚刚从音乐学院毕业,“当时音乐界很多大师级人物都觉得他的文章特别新鲜,特别有意思。”“如果现在你想对古典音乐或者音乐鉴赏有进一步深度的了解,我就推荐辛丰年的书,每一个人都可以马上进入到书中,看过之后会有很大启发,打好基础,以后再尝试去读理论性更强的文章。”孙国忠说。
用文字打通音乐和文学的界限
辛丰年出生于1925年,虽然自幼喜欢音乐,但由于战乱,连初中学业都未能完成,之后只能依靠自学来满足对音乐的喜爱,正因此,他将自己的乐评专栏称为“门外读乐”。从1980年代开始为《读书》写专栏到后来定期为《音乐爱好者》写稿和出书,辛丰年的身份只是一位低调生活在三线城市南通的退休老人,他几乎没有机会再赴音乐厅现场观(听)赏音乐演出。除了先前的音乐记忆,那些年他的音乐聆听主要来自电台节目和唱片欣赏。除此之外,就是博览群书,用品读“音乐文字”的方式来感悟、体会音乐的史蕴诗意,丰富自己的鉴赏经验。然而,远离“音乐现场”的实况鉴赏体验并不妨碍辛丰年对“读乐”的热情,他淡定自如地进行着自己的“读乐”,其不温不火的文字在儒雅之中透露出历经沧桑的老练。
“父亲的文字其实是音乐和文学、绘画的结合,这是和一般的乐评人不一样的。”严峰认为,辛丰年文章中没有抽象的专业分析、不玩弄音乐术语,不懂音乐的人也完全能够看懂,这十分难得,“他以音乐门外人的身份成为一座桥梁,打通了图像、声音、文字的界限”。
严峰说,父亲年轻时受条件所限,没见过钢琴,身边也没有磁带、录音机,他的古典音乐一开始是“读出来的”。辛丰年是十几岁时读到丰子恺的《音乐入门》中的一篇讲贝多芬的《月光曲》,对书中语言描写出的乐曲心向往之,才找来这首曲子听,从此走上了热爱古典音乐的道路。“后来父亲更是把‘读’发挥到了极致,没条件听古典乐,他就去读乐谱。他15岁才第一次见到钢琴和小提琴。”严锋感慨。
辛丰年非常喜欢贺绿汀,尤其爱《牧童短笛》,严峰回忆,这是父亲弹得最多的曲子,“大概弹了几千遍”。
“他们都是新四军,都有一种理想和情怀,要去为苍生奉献自己,但是这个奉献又是很感性很具体的,是用音乐去做。”辛丰年接触过不少西洋乐器改编的中国乐曲,大多数流于表面,《牧童短笛》简单而朴素,却似乎能拨动中国人内心深处的那根琴弦。他一生中也在追寻音乐中的中西结合。
谈及辛丰年的文字和他的影响,孙国忠曾说:“辛丰年的文章及其个性化的爱乐感悟和音乐言说不但不会过时,反而会在今后的岁月中进一步展示其独有的魅力和作用。作为当今中国音乐生活发展进程中一份非常珍贵的‘历史文档’,辛丰年的谈音论乐在记录作者个人爱乐经历、认知和思绪的同时,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爱乐印记,从中可见汉语语境中西乐鉴赏与接受的特色及人文意涵。对我个人而言,辛丰年独具品格的爱乐文字将会时常提醒我,如何在‘音乐学问’之外去感受听乐、品乐、论乐的乐趣和情味。”
(澎湃新闻 9.8 杨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