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做腰椎穿刺手术,北京杨红女士的母亲住院了,术后必须有人陪护。一边是母亲离不开人的照护需求,一边是工作上脱不开身的现实,两难之下,杨红选择聘请护工。三分治疗,七分护理。护工所提供的照护作为广义护理的一部分,在患者维护或提升健康中扮演何种角色?又存在哪些问题?
找到一位好护工需要碰运气
2021年4月,刘斯(化名)的爷爷因脑梗到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接受治疗,一个月后转院至北京小汤山医院继续治疗,后回到家中修养。其间,护工承担了老人的主要照护工作。
“对我们来说,请护工的核心诉求就是把老人照顾好。因为长期照护老人,护工阿姨跟我们关系也像亲人一样了。”刘斯说,“比较困扰的是护工流动性大,缺乏制约和有效的管理。在选择护工之前,我们对他们的了解非常有限,只能不断去试错。如果照护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也缺乏完善的问责机制。有一位护工前一天突然告知我们要回家,第二天就不见了。因为当时老人一刻也离不开人,这种情况就让我们非常措手不及,但也没有办法。”
高昂的费用始终是讨论护工绕不过的话题。在北京,目前,护工的费用一天在260到350元不等,通常会根据患者的自理能力收费有所变化,也会随供求变化而有所浮动。“护工的费用很高,并且还在一直上涨。对于退休或者收入不高的人,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杨红坦言。
护工以生活照护为主,以及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完成一些非技术性的照护工作,良好的生活照护可以最大限度发挥治疗效果。
“一位负责的护工就像护士的‘另一只眼’。”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海淀院区神经内科护士长湛翠红形容,“细心的护工会经常跟患者交流,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比如突然不说话了、眼睛发直了,或是心电监护的数值不对劲、血氧过低等,告知医护人员及时开始抢救及护理干预。”
当人生病时,生理和心理都很脆弱,护工能为患者提供部分情感支持。“有的护工平时聊天时会传递一些积极的信息来鼓励患者,比如‘类似的情况我见了很多了,不是什么大事’‘很快能好了’‘医生特别负责,你可以放心’,这都有利于患者保持乐观的心态和对治疗的信心。”北京清华长庚医院骨科副主任潘勇卫说。
从业者水平参差不齐
“护工行业最大的问题还是人员水平参差不齐。”湛翠红说。医院里的护工来源多样,有患者自带保姆,有从社会上聘请的家政服务人员,也有护工公司的员工,因此水平不一。因为聘请护工是患者的个人行为,对于患者的陪护人员,医护人员只能进行一些纪律上的要求,比如病房内不许大声喧哗,无法从照护品质上去约束。
在年龄上,现在护工从业人员多在四五十岁左右。“年龄结构偏大意味着有些照护需求难以被充分满足。希望更多年轻人能进入行业,他们一是接受新知识的速度更快,二是能承担更复杂、高要求的照护工作。”北京清华长庚医院骨科病房护士长许平平说。
流动性偏大也是一个问题。护工进入科室后,科室会根据各自的护理要求再次进行培训,而护工更倾向于在相对轻松的科室工作。“老年患者、慢性病长期住院患者较多的科室里,患者照护诉求更多,难度更大,流动性也更高。此外,由于约束有限,护工的时间机动性很大。到秋收季节或者突然有事需要回家两个月,说走就走了,今天打个招呼,明天就回家了的情况也会出现。”某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病房护士长徐星(化名)说。
流动性大反过来使护工难以形成稳定的职业心理和技能积累。“一次性服务的心理下,护工会认为即使这次做得不好,下一个患者也不会认识我,导致缺乏认真工作的动力,也不易体会到认真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徐星说。
照护工作也有含金量
经济是从事护工工作的重要动力。在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海淀医院神经内科病房工作的贾水仙今年55岁,她回忆道:“当时老家很多工作都对年龄有限制,有人说这个工作只要踏踏实实、吃苦耐劳就行,我就来北京做护工了。”
贾水仙对自己的照护能力很自信,她说:“我们能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注意到各种细节。比如偏瘫的患者容易摔倒,我们就搀着不坏的一边走路;患者下地的时候换上跟脚的鞋,防止摔倒;晚上两个小时定一次闹钟,帮他们翻身等。就是洗床单、铺床这样简单的工作,我们也注意把边边角角都掖好,铺得更整洁。”
对于护工而言,被尊重的工作环境很重要。贾水仙在神经内科做护工7年了,她说:“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都不会小瞧我们是护工,而是很认可我们的工作。护士长有时间就会给我们培训,平时我们有需要,护士们也会尽力帮忙。医生查房的时候会强调照护工作的重要性,告诉我们如果照护不到位,发生了意外,有时是医生有多少双手也挽救不回来的。我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很重要。”
“经过自己的照护,患者康复了,我觉得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对社会也有点价值。以前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毕竟自己没有那么高的文化,年纪还偏大,但是真正干了这行发现它不可或缺。很多老人子女工作忙,没法贴身照顾,都是我们照顾他们直到康复出院。”专业护工赵红苹说。
“希望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可以多掌握一些专业的照护知识,每天提高自己,把患者照顾好。也希望得到社会和家人的理解和认可,很多人提起护工仍持一种轻视态度,我心里很不舒服。他们不了解我们的工作,而患者亲自接受过我们的照护后,感受就有不同。我照护的一位阿姨就说,‘你们这工作可真不简单,做得太到位了,很多子女做不到的你们都做到了’。我们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看到我们工作的价值。”赵红苹期待道。
(《光明日报》6.5 陈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