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是袁隆平老师离开我们的日子。每当想起,我就悲从中来,泪湿双目。
我的学业和就业,都是在袁老师的直接指导和关心下完成的。由于我在北京工作,他来北京参加会议和活动,有时会要我接送,或者跟他参加活动。我有在大冬天到北京西站广场陪他和农民工兄弟一起排队进站、去车站接他一个人坐高铁来北京开会、送他一个人坐高铁回长沙的经历,甚至还代表他到人民大会堂领奖,到全国政协对接他是政协常委的一些工作。每一次相见,我都会有收获,每一次接送,我都倍感殊荣和责任重大。
2019年秋天,袁老师被授予“共和国勋章”。9月29日,他上午在人民大会堂参加颁授仪式后,下午就飞回长沙,我到首都机场去送行。我向他表示祝贺,他笑着说,还记得你博士毕业时我送你的几个字吧?我当然记得,袁老师写的是“人生不语过去”6个字,这简简单单的6个字,正是他一生甘耐寂寞、永不满足、不断创新的真实写照。
我还向袁老师汇报了一个策划已久的设想,就是以“爷爷的水稻田”为名,开展以水稻为主题的公益活动,来培养青少年爱粮食、爱劳动、爱科学的好习惯。他赞同我的设想,说实现“禾下乘凉梦”和“杂交水稻覆盖全球梦”离不开青少年,并亲笔题写“爷爷的水稻田”,要秘书小辛拍照传来。
转眼到了2020年4月,袁老师从三亚育种基地回到长沙,我也到新单位报到。按照计划,他要到北京301医院治疗——2019年他查出肺癌,要立即住院,但他却觉得没多大的事情。大家好说歹说,他才答应从三亚回到长沙后再去北京。
袁老师虽然答应,却因布置杂交水稻“三一工程”(“三分地养活一个人”的高产工程),又有同行来拜访交流,去北京的时间一拖再拖,小辛也一次又一次告诉我改变行程,每一次和小辛通话,我们心里都充满焦急和无奈。直到5月22日,袁老师才决定来京。而这次接机竟成为我为袁老师的最后一次服务。
袁老师知道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但非常坦然。大家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绝望与痛苦,每天总是笑呵呵的。同时,他也深感病情在一天天加重,要把生命的最后时光,全部献给杂交水稻事业。
6月16日,袁老师从北京回到长沙后,亲自撰文在《农民日报》发表,激发人们重视和加强粮食生产;在湖南衡阳举办第三代杂交水稻双季晚稻测产直播时,他已经不能到测产现场,但他还是和团队一起在电视机旁等待结果……
10月11日,我到长沙见了袁老师最后一面。那天下午,我和他的长子袁定安一起回家。虽然袁老师说话已经吃力,呼吸困难,但他还是耐心地听我汇报完几件事情。尤其是谈到“爷爷的水稻田”工作,他略带严肃地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意,要设计好适合于孩子们的活动内容。
12月3日,袁老师像往年一样,到三亚进行杂交水稻南繁育种工作。他坐着轮椅参加“杂交水稻全国推广会”,还亲自组织“2021年水稻高产攻关会”。在病床上,他要小辛联系团队,询问耐盐碱水稻的区域试验情况。
2021年3月10日,我准备到三亚看望袁老师,行前接到小辛的电话。她心疼地说,袁老师摔倒住进了医院。4月7日,袁老师从三亚飞回长沙。5月22日,大家在病床前,反复唱他最喜欢的《我的祖国》《歌唱祖国》《红色娘子军》《红梅花开》《浏阳河》,袁老师在歌声中离开了我们……2022年5月21日,在美丽的富春江畔,举办了首届“爷爷的水稻田”音乐节,以纪念袁老师逝世一周年。
又到5月22日,稻浪千重,白云亲舍。此时,江南的稻子已经是含苞抽穗的时节,我仿佛看到,那一方“爷爷的水稻田”里,有一群欢歌笑语的少年,簇拥着率真慈祥的袁老师,听他讲那杂交水稻的故事。
(作者:曾松亭,中国作物学会特用作物专业委员会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