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河北省河间市西旧馆村村民王春相“嫁闺女”。上午新娘在家换好婚纱,步行从家走到50米外的婚俗改革大礼堂。礼堂内已经坐满了人。
婚俗改革大礼堂由村民集资修建,提供婚宴的场所和做饭的厨房,主家(举办婚宴的人)只需要付几百块钱的保洁费和使用调料的费用。王春相对大礼堂很满意,“省钱了,而且就在村子里,不像过去在镇上的酒店摆酒,担忧小孩乱跑,喝醉的客人回家也不安全。”
这桩婚事的另一个亮点是“零彩礼”。
“零彩礼”的婚事
32岁的杨蕊长着一张鹅蛋脸,采访到一半,孩子的啼哭声打断了采访,她急忙去哄孩子。结婚后,杨蕊和丈夫在新疆创业,经营保温材料的生意。去年11月,二宝出生,过完年,她留在家中照顾孩子,丈夫自己先回了新疆。
4年前,杨蕊因“准新娘主动退回18万彩礼”的事情被多家媒体报道,退彩礼的这一幕被人用手机记录下来,视频中丈夫胡亚洲从岳父杨国峰手中接过18万的现金,深深鞠了一躬。“当时他说话都有些哽咽了,眼中泛着泪花。”杨蕊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公婆为了凑齐这18万彩礼钱,找亲戚朋友借了一部分。
“当时我的一些小姐妹直接说,不看好我们。因为家中还有一个小叔子,万一小叔子以后结婚,公婆给了那边彩礼,姐妹们担心我会心里不平衡。”杨蕊说她最初就不认可高彩礼,但当时身边的风气是这样,大家都是这个数,便没有拒绝。后来政府提倡“零彩礼”,她完全支持,而且自己的父母也很开明,同意了。她想如果以后小叔子结婚真需要给彩礼钱,她也能接受。
杨蕊是河间市杨官庄村第一个“零彩礼”的新娘。杨国峰记得,按照当地的习俗,2018年,订亲时,亲家给了8.8万,次年结婚前又给了10万。再早两年,他儿子结婚时也是这么给出去的。
2018年12月7日,河间市召开移风易俗推进大会,会上提出以治理婚嫁事宜大操大办为重点,在各村、社区成立“红白理事会”,提倡婚事新办、婚事简办,通过举办“零彩礼”集体婚礼等活动,鼓励“零彩礼”“低彩礼”。
杨蕊家所在的沙河桥镇副镇长李惠颖回忆,当时市、镇政府知道了杨蕊家要办婚礼的事情,就和村干部一起上门劝说,希望能“零彩礼”,婚事简办。杨国峰坦言,最初他和妻子也担忧过,认为给彩礼是男方对女方的尊重,彩礼钱也能给女儿一个保障。李惠颖记得,当时他们了解到,杨国峰的儿子已经成家,家庭条件尚可,拿了彩礼,最终也会给女儿,“我们当时也是以这个为突破口,劝服他的。”
娶个媳妇得多少钱
三十多年前,杨国峰结婚时,给了岳父几百块钱的彩礼。结婚后家里一穷二白,他和妻子一起创业,经营自己的家庭。
几年前,儿子结婚时,他打听了一圈,彩礼已经涨到了18万。
西旧馆村村支书王秋来回忆,差不多在2010年,自己的儿子结婚时,给了亲家10万彩礼。之后的五年,彩礼飞速上涨,到了2015年,彩礼最多的可以给到30万。加上婚宴、婚纱摄影等,“没个三四十万,娶不到媳妇。”
西旧馆村的主导产业是电力器材销售,王秋来评估了一下,村里平均每家的存款10万左右,即便如此,彩礼钱对不少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不少人家为了娶媳妇四处借钱,村委会调解过不少因为彩礼闹矛盾的家事。
“早几年,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少。”王秋来说,村里有户人家,父母为了儿子娶媳妇前前后后欠下了25万的外债,儿媳妇婚后带回来十几万的彩礼钱,“当时,父母欠的外债还不上了,儿媳妇又不愿意动用自己的钱替公婆还债,小两口差点闹离婚。”
王秋来说,婚俗改革前,最基本的婚礼规格也是吃饭要到乡镇的饭店吃,每桌至少888元,按照吉祥数来的,每次婚礼都要订四五十桌;接亲的车队最低是奥迪,每次租车都是26、28、30辆,按着双数来;请一个婚庆主持加场景布置,要七八千;烟的话一定要是高档的;酒要两三百块钱一瓶的。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坐落在城北十公里处的二十里铺村是河间市婚俗改革的先行者,2017年11月,市里还没有下发移风易俗工作的实施意见前,二十里铺村已经贴出了《二十里铺村红白事改革制度》,包含12条白事、10条红事规定。
二十里铺村村支书王志强告诉记者,最初是因为不时有村民找他反映,红白事攀比特别厉害,办一次事平均下来,单是吃喝要花至少3万。
王志强先是在村里面开了一个会,说要改革,村民们也都同意,但具体怎么改,难以统一,“反反复复开会,最终确定了这22条规定。”
红事“婚礼车队控制在轿车6辆以下,其他车辆一律为客车;烟价格控制在每盒10元以下,酒价格控制在每瓶30元以下……”
“很多家庭不是不愿意遵循制度,更多是担心自己家婚宴的规格低了‘丢面子’。我们就在微信群里说是村委会强烈要求这么做的,也给了主家台阶下。”五年的改革,王志强总结出经验,改革最重要的是“公平”,“村里有人在市里做干部,还有特别富裕的家庭,都是按照我们的村规办的。其他人看到他们这样,也就不想着丢面子的事,愿意遵循了。”
2021年4月,民政部公布了15家全国第一批婚俗改革实验区,河北省河间市位列其内。
(《新京报》2.17 陈亚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