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居家养老成为养老主要解决方案的背景下，老年人如何才能安全、舒适地居家？适老家居改造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被困住的老人
赵桂军做了15年的商业空间设计，此前并没有做过适老改造。被黄先生选中，仅仅是因为他有过改造极小户型的经验和案例。
黄先生前两次找来，赵桂军并不积极：“我不知道该怎么收费。22㎡的房子，就算把单价提到1500元/㎡的标准来收设计费，一共也只有3万元，但我们还是觉得收得太贵。”直到黄先生第三次来，告诉赵桂军，他是怎样为舅舅的养老焦虑，赵桂军才接下项目。
目前，中国城市中有80%的老年人口居住在1998年以前建造的老式住房中，这些住房户型面积小，缺乏必要的公共活动空间，大环境和小环境都“不适老”。
仔细筛选家居改造设计师、在家里安装各种适老辅具，奶奶中风瘫痪后，张菁琳一家做了在他们看来足够周密的应对。因此，发现奶奶一个人躺在床上哭的时候，张菁琳非常惊讶。“不是身上痛，是什么也做不了的痛。”奶奶说，自己以前能做饭，能出门散步，生病以后，虽然安装了各种辅具，可活动范围也不过是从卧室挪到客厅，她再也没上过家里的二楼，出行只能依靠轮椅。“我当时就觉得，原来我们给她做的那些辅具只是给她画了一个更大的圈，没能让她自如、有尊严地生活。”这成了张菁琳创办“己由无障碍设计”的契机。事实上，由于居住条件的限制，即便是没有失能的老人，行动、生活也处处受困。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周燕珉认为，适老化改造要解决的最重要的问题是老年人的跌倒。跌倒是65岁以上老年人因伤致死的首位原因。上厕所不小心摔倒，被地面障碍物绊倒，除了身体机能的衰退，楼梯、门槛、昏暗的环境、湿滑的地面等生活环境因素，也是导致老人摔倒的重要因素。
上海的调研数据显示，居家老人的厨房、卫生间和室内外连接通道都存在诸多问题。以厨房为例，60岁以上老年人普遍反映厨房空间狭小，操作台高度不合适、橱柜吊柜太高、光线暗、地面太滑以及轮椅进出移动困难。而卫生间区域则苦于没有扶手、紧急时缺乏呼救设备、采光与照明不足、蹲便器使用不便。
看见老人的需求
怎样为老年人创造一个适宜的养老家居环境？赵桂军从未受过相应的训练。他的团队专门针对老年人设计了调查表格，了解他们的生理特征、健康状况、生活习惯和心理状态。
接手上海建国西路的案例后，为了让腿脚不便的独居老人有独立、安全的厨房和卫生间、浴室可用，赵桂军团队需要解决上下水管的问题。但拆旧以后，他们发现砖木结构的老房已经因为严重老化而无法开槽改造。
赵桂军想到在日本参观养老机构时见到的地面二重床。这种工艺是将地板在原地上架空18厘米，在18厘米的高度内铺设管道。此外，因为有弹性缓冲，这种能隔音保暖的地板还能防止跌倒的老人摔伤。为了保证老人的睡眠，屋子的窗户注重隔音，改造后将噪音减少到室外的一半。马桶边安装助老扶手，方便老人起身。门口设置折叠换鞋凳和扶手，保障安全性的同时还要留足通过距离。考虑到老人视力不佳，赵桂军还在水槽上方加了一盏灯，以补充照明。进门处，赵桂军设置了一座日式整体淋浴房，其底座、花洒、照明和排气均为一体，使老人第一次有了独立的洗浴空间，浴室内放置了折叠凳，方便老人坐着淋浴。改造完成后，黄先生上门探望舅舅，舅舅告诉他，这是自己几十年来第一次在家里洗澡。
设计师苏权伟第一次尝试适老改造是在2020年。那是一套位于浦东新区福州路的只有37.6㎡的小房子。
这套小房子，因为空间有限，家具、电器摆放非常混乱，一进门就有一个柜子堵住通道，淋浴间有挡水条，很容易绊倒老人。最终给出的设计方案使老房脱胎换骨。
考虑到老年人听力不好，苏权伟将门铃换成闪光加声音，为防止老人忘带钥匙，入户门设置了指纹锁，使儿女可以远程操控。门口的壁灯换成站控，避免老人进门摸不到开关发生危险。储物间的柜子是没有门的开放格，方便老人寻找和拿取物品。更重要的是，方案保证老人从进门起就有扶手可抓，从玄关到储物间、餐厅，整条动线全程都有扶手。
为了保证老人洗澡时有人照顾，苏权伟将洗手区移到卫生间外面，以增加卫生间的宽度。他还把地面换成了桑拿木，以保证板材和板材之间有缝隙，使水快速流走，避免地面溢水湿滑。老人的卧室，床下设置一圈感应夜灯，使老人起夜时有柔和的灯光指引。床边也设置了安全扶手，使老人起身困难时可以找到支撑。
谁愿意为改造买单
决定创办一家专注无障碍设计的公司后，张菁琳需要找到有专业适老设计能力的合作伙伴。她发现，“有能力做的人非常少，而有情怀的人缺少相关知识，有专业能力的人又觉得只做无障碍设计不一定养得活自己。”
愿意为适老改造花钱的老人少之又少。这两年，赵桂军陆续做了4个适老项目。“客户都告诉我，不要告诉他们的父母收了多少设计费，否则老人会骂他们花冤枉钱。”
上海天马工作室创始人史鹏巍说：“整体上，还是子女自己的生活水平好到一定程度，才会想到更好地照顾父母。如果客户是老人本身，那意味着两个老人的经济实力和观念等各方面都要比较好才行。”
成立两年多，张菁琳的团队维持得颇为艰难。她发现，对于适老化，投资人更看重的是能否规模化。她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一起出力，推动问题的解决。”
（《中国新闻周刊》2023年第1期 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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