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的主人公其实是贵族

    《诗经·卫风·氓》是中国传世第一首弃妇诗。近现代学者一般认为，诗歌的男女主人公都是农民。以春秋史考之，恐怕需重新斟酌。

    诗歌的男主人公称“氓”。“氓”与“民”，上古读音均为“萌”。男主人公其实是“士”，诗经学者一般解释为男子，并不准确，这位“士”并不是普通的男子。按照宗法制，包括天子在内，任何贵族每代都只有一位宗子（通常是嫡长子），其余所有的儿子都是余子，也叫余夫、支子。只有宗子才能直接继承君父的官爵，余子则必须统统下降一档分封，那么天子的余子就分封为诸侯，诸侯的余子就分封为大夫，大夫的余子则只能做士，士必须发奋读书，学有所成，才能做官当贵族。《左传·隐公元年》《隐公五年》记载贵族的政治规制、宗教规制时，还有对士的规制，这说明西周时代、春秋时代早中期，士还是贵族，他们至少都有几井田，可以不劳而获。到了春秋时代中晚期出现土地兼并，士的经济地位有所下降，但是他们读书做官都没有问题。《诗经》所收作品最晚创作于春秋中期，“氓”是当时最小的贵族，应该没有问题。

    男主人公明明是“士”，是贵族，女主人公为什么偏偏要称他为“氓”呢？道理很简单，“士”是男主人公本来的身份，“氓”则是女子对他的贱称和爱称。古今女子都喜欢用贱称做爱称，称呼自己的心上人，虽然具体的称呼因为时代不同而有所不同，但是这种恋爱心理的称呼心上人的习惯始终都没有变化。男女主人公开始恋爱时，女子就称男子为“氓”，想必婚后也这样爱意绵绵地称呼男子。如今被男子抛弃，仍然习惯于称他为“氓”。

    那么女主人公是什么身份呢？女子被抛弃后，坐着青铜马车回娘家，所谓“淇水汤汤，渐车帷裳”，这是贵族的做派。周代的青铜马车，一车驷马，谓之一乘，是一笔很大的财产，平民百姓不可能拥有，只有贵族才有。从周朝到清朝，所有成年贵族女子出门时都要坐车，车上都要用帷布遮蔽。这么说来，《氓》中的男女主人公就都是贵族了。

    那么，他们既然都是贵族，为什么还要辛苦地劳作呢？这与周代贵族的习惯有关。周代的天子和王后，诸侯和夫人，都有专门的土地，土地所产专门用来祭祀祖宗，以示孝顺和勤劳，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只需要象征性地劳动一下，其余都由别人代劳。具体办法是，每年春天，天子诸侯象征性地耕耕田，他们的嫡妻则象征性地养养蚕。大夫和内子，基本上也是象征性地劳作一下，不过比天子和诸侯的劳动时间要长得多。士和妻子，虽然也可以不劳而获，生活优裕，但是都有劳动习惯，政治上也有劳动的要求。

    （《光明日报》12.19 毛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