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当“全职奶爸”和“全职奶妈”,今天,年轻人开始流行当“全职儿女”。
全职儿女是指一种新型脱产生活方式,年轻人脱产寄居父母的生活,这个过程中,他们会付出一定的劳动换取经济支持。同时保持学习,尝试找到职业目标,考公考研上岸。全职儿女,啃老了,但也没有完全啃。
什么时候“啃老”也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了?这些年轻人反驳道,全职儿女早就不是刻板印象里的啃老形象了。他们多是一群学历较高,对自我价值有一定追求的人。在求职遇阻、学历内卷的现实下,选择当全职儿女作为迂回战术。
这些人寄居家里,但不是毫不付出。他们通过完成父母的要求、承担家庭劳动等,换取经济支持。有网友总结了全职儿女的工作内容:
相亲相当于商务洽谈,参与多次相亲相当于忙于应酬。以满足父母期待诸如考公考研等作为主线业务,间或需要24小时在线为父母提供情绪价值,每周末视情况放假……
甚至,还细分出了全职、兼职、实习儿女,这份工作的工资待遇虽然不至于高于市场平均工资水平,但包食宿。如果是家中独子的话,可以享受无内卷优待。
但是,“全职儿女”真有他们说的这么好吗?它算是一种新的关系,还是新的逃避?
一
对有的年轻人来说,当全职儿女是父母的主意。
爸妈不想孩子远走高飞,用开工资的方式把儿女留在身边。时间久了,他们发现在家当个全职儿女,再发展个副业,似乎比正经上班还有奔头。
2020年,赵吉已经当了两年的全职儿子。毕业那年,原本他计划出国,父母却以疫情为由反悔了。那段时间,赵吉的妈妈天天以泪洗面给他施压。出国无望,赵吉开始准备考研,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失败。之后,赵吉尝试投简历,一天十几份十几份往外发,面试了几个,没有一个是满意的。备受打击的赵吉决定,与其内耗不如彻底放松,他决定暂时先当个“家里蹲”。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父母的时候,没想到竟然获得了他们的理解和支持。被家人默许躺平后,赵吉感觉到了久违的舒坦。
为了能够减少啃老的负罪感,赵吉除了降低自己的消费欲望,还会刻意地去扮演一个好儿子。比如拿出更多的时间陪妈妈聊天,考虑到家里卖茶,赵吉开了网店,尝试各种推广手段,还教会父母如何通过朋友圈去做传播。
作为回报,每月父亲会给他开5千工资,因为降低消费欲望后,赵吉甚至有了微薄的积蓄。能帮家里做点生意,让赵吉觉得,至少自己还有那么点用处。
二
小午因为工作屡屡受挫,于是辞职不干,回家靠父母生活,她每月可以获得5-8千的生活费,但是父母的条件是考公,被工作打击不轻的她,接受了这个安排。
从去年开始,小午已经考了10次试了,考试范围涵盖考公、考事业单位、教师编……凡是符合条件的考试,她基本都会参加。
“起初他们觉得脱产考试养我根本没问题,失败次数多了,我妈就会说,我花那么多钱,那么多年的精力在你身上,你可不能是一个赔本买卖,你至少得赢回那些成本。”
有老可啃当然是一种幸运,但是时间久了,父母的紧箍咒越发紧了起来。
一次,妈妈对小午说,你要不先去结婚,人生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如果做不好眼下的,不如先做另外一件事。
小午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说:“只要不上岸,我和爸妈的问题就不会解决,在他们看来,除了体制内的工作,其他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我的喜好不重要。”
三
当个全职儿女听起来轻巧,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躺平享受的。
90后的萌萌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2021年,带着20万积蓄回到老家湖南脱产考公的萌萌还是决定寄居父母。家里的重男轻女一直让萌萌非常愤懑,“爸妈给弟弟在长沙买了房,为了公平,我必须要从他们那里搞点钱。”后来,爸爸把一个门面房的租金给了她,每月2千。
在长沙,考公是非常火热的赛道。萌萌面试一个岗位,800人里选10人,萌萌考了22名,连面试资格都没有。不过,幸运的是,她从去年9月份备考,到今年1月份就上岸了。不过,即便如此高效,失败的过程,萌萌仍旧遭受了父亲不少奚落。
“有一次落选,我爸就说,你下次还考不上的话就滚出去好了,房子是我的,让你住在这里复习,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考不上还有脸在这里。”萌萌既愧疚又痛苦。
在家期间,虽然成为全职女儿,但萌萌会有一种被绑架的感觉,除了对爸妈尽孝,还要代替爸爸去照顾奶奶。“以前我觉得啃老很不好意思,现在我不会了,因为我也在付出。”
30岁的朋友B名校毕业,在大厂工作几年后,她厌倦了"996"的工作,选择裸辞给自己放一个悠长假期。她带着积蓄重返家庭,算是带资进组的全职儿女。
她的全职女儿当了半年多,每天陪父母早起锻炼,一起买菜做饭。期间,给父母安排了一次两个月的自驾游,她当司机和摄影师。
久违的家庭旅行,过程是很微妙的。因为太久不在一起生活,他们也经历过吵架,但是跟小时候不一样,曾经被回避掉的问题,如今三个成年人开始心平气和地解决。B14岁就离家求学,那以后她当过全职的好学生,全职的好员工,但第一次当一个全职女儿。“因为这次机会,我们像重新认识了一遍,他们再次认识了长大的我,我再次认识了变老的爸妈。”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当“全职儿女”,无论是父母还是儿女,可能都会收获一段新型的关系。
B的全职儿女身份已于今年夏天结束,在那之前她只想离父母越远越好。现在她主动离开北京,到了深圳工作。
(《三联生活周刊》 2022年第49 期 阿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