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恭祭酱祖、醋姑。原系此日,交账换班之期。因三、七月祭祀大典,由十九年(1930年)议定,改为阳历十月一日举行。”这是1932年《临襄会馆祭祀条规》中所定行规。
临襄会馆建于明代永乐年间,是山西临汾人、襄汾人在京经商“相聚会晤之所”,在今东城区晓市大街,该会馆是明清乃至民国时期北京酱业的重镇,内供协天大帝(关公)、玄坛老爷(赵公明)、火德真君、酒仙、酱祖等神祇。
其中酱祖甚含混,应是蔡邕、颜真卿、刘邦、姜太公中的一位。
蔡邕是酱菜业的祖师爷,名字谐音“菜佣”,唐代已“供位于行厨之侧,祀为菜神”,而酱菜工的俗称即“菜佣”;颜真卿是唐代著名书法家,封为鲁郡公,世称“颜鲁公”,谐音“盐卤”,制酱业离不开盐卤,所以“酱园报赛(古代农事后举行谢神的祭祀,此处泛指谢神)必在颜鲁公祠”;至于刘邦,曾被韩信称为“善于将将”,即会管理将军,“将将”谐音“酱酱”,刘邦被视为酱园业的祖师爷;刘邦且能“将将”,姜太公自然更厉害,美食家袁枚便认为,姜太公才是“将将”高手,也有酱园认同此说,尊姜太公为酱祖。
总之,从1930年起,即10月1日祀酱祖,此俗今已无传,但今年“十一”期间,酱油产业颇受舆论关注。对于具体技术问题,本文不敢乱发言,仅对酱油史做一番钩沉。一方面,网友总说“打酱油”,知酱油史可增趣;另一方面,从历史看,“古法酿造”等宣传语未必都靠谱,知此可多几分平常心。
制酱油出自制酱,制酱出自酿酒。酿酒的根霉曲即可制酱,液体部分即酱油。我国至少从商代起便已掌握酿酒术,黄豆又原产于我国。1959年,在山西省侯马县发现人工栽培大豆粒,距今已2300年,是目前世界上已知最早的人工种植大豆。由此推论,在有历史记录之前,国人已会制酱。
文字最早记录的酱多是肉做的。大概做法就是将肉(或带骨肉)晒干后粉碎,加粟曲、盐,用酒泡,装瓶发酵,需百天。肉酱之外还有鱼酱,与今鱼露近似。肉酱、鱼酱鲜美,但可能是有异味、价格高,只供贵族,影响了普及性,渐被边缘化。豆酱、果酱也受重视,在《论语》中,孔子要求“不得其酱不食”,就是不同的食物要蘸不同的酱,否则罢吃。
根霉曲制酱的质量较差,蛋白质分解不充分,今天主要用米曲霉。至迟到魏晋南北朝时,国人已掌握米曲霉制酱技术,即用小麦发酵,加入黄豆制酱。
汉代制酱,近似后来的制豆豉法,据东汉崔寔《四月民令》称:“(正月)可作诸酱。上旬炒豆,中旬煮之,以碎豆作末都。致六七月之交,分以藏瓜。可以作鱼酱、肉酱、清酱。”这种炒熟豆子制酱的方法,至今仍存,但不普及。汉代也有面酱,据南北朝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称:“酱多以豆作,纯麦者少。入药当以豆酱,陈久者弥好也。”
酱油推动中餐剧变,红烧、酱焖、酱爆、生腌、凉拌、酱菜等都离不开它,在困难时期,酱油拌饭都成难得美味。
明清酱油制作技术日渐成熟。一是更重视卫生。“坛口须用纱或麻布包好,以防苍蝇投入”,“酱油滤出上翁,将瓦盆盖口,以石灰封好,日日晒之,倍胜于煎”,“造酱要三熟:熟水调面,蒸熟面饼,熟水浸盐也”。二是部分工艺有进步。比如从酱中提取酱油的方法,还有制酵母的方法。三是更重视口感。“如要香,可加香蕈、大茴、花椒(整粒)、姜丝、芝麻(用袋盛),各少许”。四是严格三次发酵。有的陈酱油要3年以上,“做酱油愈陈愈好,有留至十年者,极佳”。
民国时,战乱不已,百业凋零,传统手工作坊式生产在现代生产冲击下难以为继。1949年后始有改观,上世纪50年代,从苏联引入固态无盐发酵工艺,生产速度快,发酵周期只用56小时,在此基础上,又开发了低盐固态发酵法,发酵周期延长到25至35天,质量有所提高。以后,又引入日本的适温发酵法,发酵时间延长,滋味更好,但成本比过去提高了一倍以上。
随着人们生活改善,传统发酵法回暖,但生产周期长,“春曲、夏酱、秋油”,至少要大半年,价格上没优势。
(《北京晚报》10.19 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