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雅意
梅子是我旅行时认识的朋友。当时我们报了同一个旅行团,又因为都是单人旅行,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些。
旅行团里安排的餐食不错,尤其是最后那盆汤,大家都喜欢。如果这盆汤正好在梅子跟前,她就很自然地给大家分汤。每个人满满一碗,分到最后,我俩对分剩下的,总是不太够,一人小半碗的样子。
说也奇怪,每次吃饭给的这盆汤,多数时候总是这么个量。如果别人都盛满,剩下的两个人就得将就一下。然后,有意思的现象就出现了。如果这盆汤离别人比较近,他们就自顾自先给自己盛上,满满的,一点也不打算客气。
我这个人比较事儿多,觉得怅然若失。如果大家都是这个态度,那我们这点小小的“让”,压根不会有人在乎。而且,大家都是陌生人。我们的教养,总是倾向于呈现给接下来的生命里还要打交道的人。等下次又碰到梅子分汤,大家会略略不好意思:“哎呀,自己管自己吧!”但一有紧俏的菜品,还是不打算顾及风度。梅子好像没注意到我看出来的端倪,心无旁骛而固执地先人后己着,一直到旅行结束。我滋味复杂,因为体察出自己的教养不够。我在实施它的时候要斤斤计较,而梅子,那是植入她骨子里的行为模式,永远不会被带偏。
碰到团里不安排餐食,我和梅子就你一顿我一顿互相请。最后那一次,轮到我付账,却因为喝多了啤酒,一微醺,从卫生间出来,拎起包就扬长上车去了。回去的路上,我突然跟马蜂蜇了一般想起这个事,忍不住跟邻座喊:“哎呀呀,怎么办?逃单了!……”邻座悠悠地说:“你梅子姐姐早把账结了。”梅子挥挥手不以为意,也不想让我继续大惊小怪。
我羞愧极了:要是梅子跟我一样是个事儿多的,该怎么看我?能肯定的是:如果我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梅子也不会帮我想起。相当于从来没有发生过。
(《北京青年报》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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