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生死的无语良师

    “他生前叮嘱献出遗骸，指定骨架标本在这儿陈摆。玻璃橱里是他特殊的坟，玻璃橱外是他浩瀚的爱。”这是著名散文家秦牧为原青岛医学院附属医院院长沈福彭教授的骨架标本所写的《献辞》。而《献辞》仿佛也是写给李秉权胡素秋夫妇的，二人分别是云南省神经外科奠基人和著名妇产科专家，也是沈福彭的学生。他俩不仅为医学奉献一生，而且去世后双双捐献遗体给昆明医科大学，成为永远的无语良师。

    是什么力量，使他们超越生死、永做无语良师？李秉权生前常回忆起读大学时极缺医学标本、解剖室里十几名学生共用一具遗体的情景。死后捐献遗体的念头慢慢在他脑海萌芽。一次出差，在青岛医学院看到老师沈福彭捐献遗体做成的骨架，促使他决定捐献遗体。2000年，他向妻子和子女公开了自己死后捐出遗体的决定。

    李秉权在临终遗言中说：“我做了一辈子的医生，死了以后也要拿这身‘臭皮囊’为医学作一些贡献，学生在我身上练熟后，病人就可以少受些痛苦。我患过脑腔梗、高血压、血管硬化，可以做病理解剖；解剖切完用完之后，再做成一副骨架，供教学使用。”

    2005年3月，83岁的李秉权去世。几年后，他的骨架屹立在昆明医科大学生命科学馆大厅，在他身后，陈列着各种人体标本2000件，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解剖学标本群体。2008年，胡素秋也写下一份特殊“遗嘱”，对死后如何处理遗体作了安排：“先切除可以移植的一切器官供给需要的病人，最后再送解剖，骨骼制成骨架悬于解剖教研室。”并附上捐献遗体荣誉证书和2007年的体检表。2015年12月，93岁的胡素秋安详离世。其遗体按照她的遗愿捐赠给昆明医科大学。

    “从医不是职业，而是事业。”李秉权曾对儿女们说，自己年少时，父母因缺少医药先后病逝，成为孤儿的他立誓：“长大后一定学医济世救人。”他刻苦学习，考入云南大学医学院。1953年参加卫生部举办的全国首届脑外科高级进修班，学成后，他创设云南第一个脑科门诊、神经病学教研室和神经专科病房，与同事一起建立云南第一个脑系专科和神经科，成为云南省神经外科奠基人。

    在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李秉权是昆明医学院支前医疗队队长，在前线，他率领医疗队连续三天三夜做手术。他在战场上探索出来的“颅骨大骨瓣切除并脑室外引流联合减压法”，刊载于法国《里昂外科杂志》，受到世界医学界好评。昆明军区授予李秉权一等功奖章，他还荣获“战地模范医务工作者”称号。1979年6月，《光明日报》刊发了记者王茂修采写的长篇通讯《在血与火的锤炼中》，详细报道了李秉权和医疗队在前线的英雄故事。

    和平年代，李秉权不懈探索医学前沿难题。他在云南率先施行开颅手术、显微神经外科手术和颅内外血管吻合术等，首次施行“人体大脑半球切除术”，合作施行全国首例“经颅中窝硬脑膜外进路面神经移植术”，在国内首次为双头畸形人成功切除寄生性小头等。

    退休后，李秉权坚持看门诊到80岁，他对胡素秋说：“我记性不行了，你身体好，还可以多看几年门诊。”胡素秋牢记丈夫的嘱托，坚持看门诊直到88岁。她认为“只有坐在诊室里为患者看病，才有自己存在的价值”。

    “未曾出土先有节，已是凌空犹心虚，全国劳模忠于党，全心全意为医学。”这是李秉权逝世后胡素秋写的诗《竹魂》。胡素秋有一次跌倒导致脑出血，近70高龄的李秉权亲自操刀将妻子抢救回来。而李秉权有两次病重住院，83岁的胡素秋坚持每晚陪护。翻开厚厚的手稿，多数是胡素秋用清秀工整的钢笔字为丈夫抄写的，她不仅是好妻子，还是丈夫的好助手。

    （光明日报客户端 9.7 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