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是湖州人,却与北京有缘,因为在元代,北京是“大都”,是皇帝和朝廷所在的政治中心,他在这里为官、成名,一共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成为元代中期最著名的书法家、画家。
他七次进出北京,见证了这座城市的许多变化:
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春天,他第一次进京。作为被举荐的二十多位江南士人之一,进入这座刚修成两年多的都城,入宫拜见了世祖皇帝忽必烈。受到皇帝的赏识,他从白衣文士一跃成为从五品的兵部郎中。拔擢赵孟頫,既有忽必烈欣赏赵孟頫才华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他有南方来的赵宋宗室子弟这个身份,任用他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连江南的赵氏子弟也应召入朝为官,既可以象征自己的统治之清明,也代表自己对南方士人大力奖掖、使用的姿态。
第二次进出京城在同年夏秋。奉尚书省平章政事桑哥之命,他随兵部尚书刘宣前往江南监督新纸币“至元宝钞”的流通事宜,秋末就返回了京城。
第三次进出京城是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秋天。他乘有公事到江南,顺便带夫人管道升一起回到大都,妻子的到来让赵孟頫总算有了家的温暖感觉。大半年后他升任更清闲的从四品集贤直学士,散官官衔是奉议大夫(正五品),他的性格和才学更适合这个官职。
倒霉的是,一年后权臣桑哥倒台,赵孟頫因为之前曾是桑哥的属下,也遭到御史的攻击,停职闲居了数月,好不容易才在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正月谋到新职位,以集贤直学士同知济南路总管府事。他南下的时候,太史令兼领都水监事郭守敬正计划督导两万多军人、工匠、水手、囚徒修建从大都西北高粱河到通州的运河“通惠河”,打算引昌平白浮村神山泉先向西流再南折,过双塔、榆河后汇合一亩泉、玉泉诸水,从大都西水门入城,汇集于海子(今积水潭和什刹海),然后自东而南,出文明门处的南水门(位于今崇文门)到通州高丽庄入白河,全长160里,这条运河一年半后竣工的话,大运河就直接以海子码头(今积水潭岸边)为起点了。
第四次进京在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底。这一年赵孟頫在济南路同知任上两次因为账目、文书问题遭到山东东西道肃政廉访司的调查,被停职等候处理。他不得不依靠在京城官场的关系脱身,得到集贤院大学士阿鲁浑萨理等的帮助,以朝廷要修《世祖实录》为由把他召回京城。这时,随着通惠河的贯通,海子的码头周边快速繁荣起来,从海子边通向鼓楼的西斜街成为热闹的商业中心,出现了许多歌台酒馆。钟楼后面还出现了一处“穷汉市”,许多穷人聚集在那里等人来雇佣打短工,比如修墙、盖房等。可是,这次赵孟頫在朝中受到北方文臣的排挤,在济南的案件也被追究,元贞元年(1295年)六月他遭到免职的处分,只能失意地回老家,好在,这一次他可以从海子边的码头坐船回家。
第五次进京是大德二年(1298年)夏天,他奉皇太后之名,带着一众擅长书法的江南文士进京书写佛经。太后对赵孟頫等人写的经书很满意,执政官员有意留赵孟頫在翰林院为官,可他对官场倾轧心生恐惧,极力以身体有病为理由请求回到南方。他在九月底离开大都回家。这次写经之行让赵孟頫的书法在大都、江南都有了更高的知名度,象征着他的“著名书法家”地位的确立,皇家对他的书法的认可,在民间会形成很大的舆论影响,此后经常有佛寺、道观请他写经或者撰写碑文。
第六次进京是至大三年(1310年),他奉皇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几个月后继位为“元仁宗”)之命,乘船沿着大运河进京,十月十九日赵孟頫带着全家抵达了京师,被任命为正三品的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他的书画、诗文才学受到元仁宗的赏识,皇庆元年(1312年)升为从二品的集贤侍讲学士,这年五月赵孟頫请假回家乡给获得封赠的祖父、父亲立碑,把岳父母的旧居捐出作为祠观。
第七次进京是皇庆二年(1313年)夏天,他销假回到京城,此后数年他是元仁宗最赏识的几位文臣之一,延祐三年(1316年)升任从一品的翰林学士承旨,荣显朝野,此时,他是最著名的书法家、画家。可悲哀的是,作为一个士人,赵孟頫知道自己与“立功立德立言”的大事无关,作为江南士人,自己无法像蒙古、色目、北方汉人那样成为中书省、御史台的宰执重臣,无法参与大政,对此自己也无可奈何。
到延祐六年(1319年),因为妻子患了重病,赵孟頫请假护送妻子返乡,四月二十五日他带着家人离开大都,沿大运河南返。五月十日船到临清时,管夫人永远闭上了眼睛,享年58岁。赵孟頫回到家后也身体多病,至治二年(1322年)就故去了。
大都最让赵孟頫亲切的或许就是海子那一汪清水,岸边的一株株柳树,从海子的北岸南望能看到皇城红色的萧墙和雄伟的宫殿,至元二十四年他刚到大都不久,就在《初至都下即事》中记述那里“海上春深柳色浓,蓬莱宫阙五云中”的景色,还在“海上”下面注明“北方谓水泊为海子”,这是他的诗中第一次提及北方的词汇。
(《北京晚报》9.27 周文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