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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2年10月01日 星期六

    他引领一代中国人“走向世界”

    《 文摘报 》( 2022年10月01日   05 版)

        钟叔河

        1980年代,钟叔河主编的《走向世界》丛书出版,在学术、思想乃至文化界引起轰动。丛书收录了1840至1911年间近代中国知识分子赴海外留学、出使、游历和考察留下的文字,也是早期国人走向世界、观察现代文明的记录。曾任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组长的李一氓称它是“整理古文献中,最富有思想性、科学性和创造性的一套丛书”。

        “哪怕你不情不愿,两脚仿佛拖着铁镣和铁球,你也只好走向这世界。因为你绝没有办法走出这世界,即使两脚生了翅膀。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世界,就成为人的世界。”1984年3月,钱锺书给《走向世界》作序,发表在当年的《人民日报》。

        从记者到编辑

        钟叔河生于1931年11月,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只在学校读了六年书:小学六年级一年,初中三年和高中两年。历经抗战、解放、“文革”、改革开放等社会变迁,拉过板车、坐过冤狱,人生到49岁才重获自由。

        每个人都会遇到黑暗,陷入谷底,但钟叔河是那个举着火把跑在前头的人。1957年,他和妻子朱纯被打成“右派”,《新湖南报》的公职也被开除。没了收入,一家人的生活陷入困顿。那时,朱纯怀着四女儿,离预产期只有两个月。“我们要好好地活着。”这是钟叔河经常跟妻子说的话。

        有段时间,家里揭不开锅,一家人被迫分离:朱纯带着大女儿借住在街道工厂一间废弃的小澡堂;钟叔河带着二女儿钟亭亭租住在朋友的小房子里;三女儿去了她大姨家;四女儿被送去了内蒙古的孤儿院。

        这期间,钟叔河学会了“做饭”。早上出门前,把面粉加水搅拌放炉子上蒸熟,就是父女俩一天的伙食。晚上,父亲一身汗馊味回家,吃完面食后,去水井打一桶水到澡棚洗澡,“哗啦啦”的流水声伴着《黄河颂》的歌声嘶哑传出。“他是一个乐观的人,从不抱怨。”钟亭亭说。

        1970年3月,钟叔河被关押。朱纯靠做木模,一个人带大三个女儿。9年后,钟亭亭去株洲茶陵接父亲出狱,见他穿着一身破棉袄,从铁门后面走出来,感到一阵心酸。那时,钟亭亭早已体会人情冷暖。让她欣慰的是,父亲跟以前一样,依旧乐观,回来一路说着开心的事。钟叔河平反后,进入湖南人民出版社,成为一名图书编辑。

        “外圆内方”

        1979年,钟叔河寻找到失联的四女儿钟先鲜,并带回长沙。彼时,钟先鲜已成年。很长一段时间,回长沙的她,担心养父一个人太孤独,想回内蒙古照顾养父。每次,钟先鲜跑去父亲办公室,还没开口,钟叔河就问她:“你给养父写信了吗?你给他寄钱了吗……”钟先鲜不停地哭,钟叔河陪着掉眼泪,一边说:“四毛,我对不住你。”这样一哭一闹,钟先鲜所有委屈都消散了。

        已退休的湖南出版集团编审王平是钟叔河的邻居,也是他的忘年交。“钟叔河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说话温和也随意,但实际上,他对人、对事、对书都有自己的看法和原则,并且坚定。”王平觉得,钟叔河的过人之处,不但在于编辑能力非常强,更在于他眼光独到,知道什么书有价值。且他性格坚韧,决不轻言放弃。他修改书稿,不是几次,而是十几次。不厌其烦地修改,排版的小姑娘都感到害怕。但有时候,钟叔河改完书稿,也会说:“我有时想,有些地方没改之前恐怕还好一些,但我就是这个习惯,生成了。”

        钟叔河做职业编辑只有十来年,但他成为了那个年代最有影响力的出版人之一。1994年,他获第三届韬奋出版奖,被收入《世界名人录》。2017年,东亚出版人会议上,他又获授“特殊贡献奖”。王平觉得,钟叔河相比其他学者,身上毫无俨然的学院味,只有更浓的烟火气、民间味。

        钟叔河经常给读者回信,几年,甚至数十年不间断。钟亭亭说,父亲朋友很多,除了读者、书商,还有很多朋友,不少是他从小交往的朋友。作为书友,以及读者,汪剑曾几次给钟叔河寄书,每次对方都会回赠她一本。汪剑说,钟叔河讲究礼节,而且非常细心,为了不把书弄折、弄脏,他每次都会把书用纸包裹起来再寄。

        这位曾引领一代中国人“走向世界”的老人,晕车,不喜欢旅游,喜欢待在家里看书、整理笔记,跟朋友天南地北地聊天。他所有的知识,对社会,以及外界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书本、电视、收音机,以及朋友等。

        “酒店关门我就走”

        一年前,钟叔河中风偏瘫,住院半年,行动不便,甚至吃饭、看书、写字也受挫,他笑称自己“半身不遂”。一生坎坷的他都在看书、学习,追求知识。不过,他认为自己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他总对后辈李缅燕说:“你比我强,我大学都没上过,你是研究生毕业,又懂得英语,肯定能做出比我更好的成绩。”

        有一次,有人好心劝钟叔河,这么大年纪,不要一天到晚看书、写东西,太辛苦了,晚年应该好好放松、享受下。钟叔河听后有些不悦,“我不看点书写点东西,我活着做什么?”

        年轻时,钟叔河戴近视眼镜,左眼有青光眼。现在老了,看书必须戴老花眼镜,但他很注意用眼卫生。钟亭亭记得,父亲曾对她说,“眼睛瞎了,看不了书,我宁可去死。”

        谈起死亡,钟叔河引用丘吉尔那句话:“酒店关门我就走。”这次中风后,他曾交代女儿钟亭亭:如果陷入昏迷,不抢救;如果衰竭,就让它衰竭,人总要死;如果他过世,不举行任何仪式。此前,妻子朱纯过世时,没有举行葬礼,也没有立墓碑。钟叔河希望,他过世后,在一个白雪皑皑的日子,到妻子埋葬骨灰的地方,把他的骨灰撒在上面。

        钟亭亭懂得,父亲是想追随母亲,跟大自然融为一体。但眼前,他最紧急的是,着手写他的自传,他还想写一本通俗的中国历史。“时间紧迫,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钟叔河说。

        (澎湃新闻 9.2 明鹊 丁超逸 葛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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