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时,柳智宇在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以金牌选手的身份保送北大数学专业,是当时著名的“少年天才”。2010年,他选择去北京西郊的龙泉寺落发为僧,法号“贤宇法师”。今年8月,柳智宇在一条短视频中宣告,已经于2022年春节期间还俗,目前在中关村地铁站附近的一座大厦里上班,从事心理咨询工作。
回到这真实尘世间,最直观的体会就是加班。为了和用户产生更多的互动,他需要录制大量视频课程。几天前,很多同事为了帮他制作,连续加班到深夜,这让他有点于心不忍。“你看,他们今天都没来,都在倒班休息。”柳智宇健谈,思路清晰,但相比其他人还是比较容易疲劳。
劳累是柳智宇提到寺院生活时最常流露的感受,是劳力,也是劳心。他曾经为龙泉寺做过宗教典籍的出版工作,极度认真,每天工作12个小时,最后却没办法获得一个正常的署名。过度劳累造成的健康问题也一直困扰着他。如是往复,身体处于一种长期消耗的状态之中。
不过,柳智宇一直对龙泉寺运用高科技手段宣扬佛法的手段表示认同。离开龙泉寺后,他去了其他寺院短暂调研,想看看那些地方是否适合自己修行之路,结果都没能让他满意。很少有寺院能像龙泉寺一样开发出如此现代化的管理模式,有这么新的理念。“(在其他寺院)找不到能够施展我抱负的地方,确实找不到。”他这样重复着。
刚出家时,柳智宇在寺院班导师的要求下切断了和父母的联系,后来又逐渐恢复。2015年,柳智宇母亲退休,开始接触心理学,她考取了心理咨询师,常给柳智宇推荐这方面的书籍。柳智宇接触后,也开始给僧团的师兄弟尝试用心理学的方法为他们答疑解惑。
2017年,柳智宇考取心理咨询师的证书,2018年,开通公众号,开始做网络咨询,同时也参加寺外的一些心理学培训班,一般在他出来活动时,母亲也会从武汉赶来,和他见个面、吃个饭。他也开始试着接受一些采访,推广“佛系心理咨询”的项目。大概从那时开始,他的行为已经不像是一个典型的出家人了,显得有些离经叛道。
一开始,柳智宇做咨询不收钱,但来的人多了,他发现免费咨询会吸引一些占便宜的、不认真的人。另外,他也开始琢磨,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养活自己。为了运营心理工作室,他把公号的一部分打赏,加上其他佛教信众“供养”赞助的资金用来运营。实际上,他所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创业者。而他依然坚持着不还俗,还是想找一个“两全”的办法。
这么拧巴着坚持到了2022年,柳智宇终于放弃了。“我觉得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花板。”他觉得,应该在能力范围内,先恢复体力和精神,再追逐理想。他决定还俗。最终,他接受了华夏心理的邀请。
柳智宇曾经沉迷的数学并没有荒废,仍然在工作中发挥作用。来访者中,有一些对学习丧失兴趣的少年,他对他们特别关注,不想把他们变成做题机器,就用App游戏打卡的办法,帮助维护他们对学习的热情。这种特殊的关怀角度,也映照着他青春期时的那段因为眼疾导致对数学丧失热情的经历。柳智宇的那些毕业于北大、清华、中科院等高校的师兄师弟,在龙泉寺事件后也在探索出路。目前,一部分人找到外地的寺院继续修行,另一部分也像他一样,还俗入世,寻找新的定位。
“人是在关系中间才能有更多的快乐的,你太强调自我,很多时候就和其他人对立,其实没有快乐。”柳智宇不无感慨地谈到了这些。现在,除了工作,他会在业余时间里做瑜伽,会骑上自行车到处走走看看。他在办公室里养了兰花,也会和很多人一样在核酸检测时拍一张检测管的照片,发朋友圈告诉大家今天自己是“管长”。他在这种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获得了一些自己的快乐。
(《中国新闻周刊》2022年第33期 仇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