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周浩从北京大学退学,转至技工学校就读,轰动一时,成为职教史上的一个标志性事件。11年后,在职业教育的讨论热度仍在持续的时代背景下,当年的“吃螃蟹”者又有着怎样的“职教观”?
2011年,周浩从北大退学,选择去北京市工业技师学院就读。经媒体报道后,这一选择引发争议。不少人从现实考量,觉得人应往“高处”走:“北大文凭比技校的值钱得多。”也有另一种声音:应发挥自己的独特价值;为了名校文凭,去学习不擅长、无兴趣的东西,不值得。
如今的他,对于这一人生转向,究竟是否后悔?周浩说,虽然自己“弃北大读技校”的做法有点“惊世骇俗”,但社会上不喜欢自己的专业、盲目报志愿的现象相当普遍——太多孩子直到高三仍不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也不了解大学各专业的情况与未来方向。他很早就认为,应在中小学教育中引入职业启蒙,让学生对未来的职业发展有更清晰的认知。
在周浩看来,这只是更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从幼儿园起,他就喜欢拼玩具,还自学篆刻。直到现在,一有时间,他就扑在模型上埋头做一天。偶尔发的朋友圈,晒的也是花几年工夫做的模型。2008年,他在高考中取得660多分的佳绩,本想去实践课较多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但在大家建议下,为了“不浪费分数”,最终报考北大生命科学学院。但其实,他对生命科学并无兴趣。这段学习经历带给他的更多是痛苦,甚至抑郁。之后,周浩尝试了各种办法:旁听、休学、南下打工,但都没能解决问题。几经辗转后,他决定退学,学一门自己喜欢、也能养活自己的手艺。
2014年,从技师学院毕业后,周浩选择留校任教。站上讲台后,他很快意识到,责任不一样了。“老师的一句话,很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他发现,在传统教育体系和社会观念里,技校生常遭歧视,也容易自卑。教师要做的,首先是帮他们重塑自信。他讲了一个事例:不少学生可能并不在乎一台普通机器能不能修好,但当他们得知自己维修的机床要用于航天事业时,态度就不一样了。“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的。”
但与此同时,隐形门槛与“天花板”依然存在。周浩注意到,长期以来,一些用人单位更重视外在学历,而非岗位与能力的匹配度。为了有更好看的学历,不少中职学生选择继续读高职和硕士。“用人机构需要进一步转变观念,并提升专业评估能力”。
今年5月1日,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正式施行。其中明确,“职业学校学生在升学、就业、职业发展等方面与同层次普通学校学生享有平等机会。”在周浩看来,平等的法律地位是好的开始,但要实现事实上的平等,依然任重道远。周浩认为,只有在社会层面改变选人用人机制,在教育层面改进内容方式,在个体层面改变认知期待,“厚植尊重实践的工匠精神,鼓励多元发展的文化,整体社会认知改变,职业教育才能更多吸引和培养全面发展的人才”。
在深圳打工期间,周浩曾遇到一个一起卖软件的女孩。其他人感觉完全一样的颜色,她一眼就能看出区别。但可惜的是,她既不知道自己具有超常的艺术感知力,也没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周浩觉得,很多孩子都与这个女孩一样,具有不同潜能;但普通教育更多强调语言能力与逻辑思考能力,一旦学不好文化课,便被定义为“失败者”,其他潜能也被“封印”起来。
“理想的教育,应按照孩子的天性与潜能培养,而非简单依据成绩分流。”周浩说,“每个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他也在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上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以及自己在时代中的位置。
(《新华每日电讯》5.10 舒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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