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洁
忽然有一天,说不清是哪一天了,在刘绍棠老师的作品中发现了“蝈笼斋”。
读绍棠师的书,尤其是近十几年来的东西,文字最后总有个落款,标注的是文稿完成的时间和空间。时间自然是年月,一回一个样,难见山重水复,而空间却几乎是经年不变的“蝈笼斋”,一直雷打不动。
八十年代初受教于绍棠师,后来先生数易其居。最早是光明胡同三合院,后又阜成门外北营房、灵境胡同西黄城根、今又和平门红顶子楼。有点君子居无求安的意思。
虽则居无求安,但无论是三合院或北营房,也无论是西黄城根或红顶子楼,绍棠师还是背负一个蝈笼斋。蝈笼斋成了先生许多作品的出生地。
在汉语形成过程中,斋这个字吸足了中国特有的书香墨色,造就了如今的完美与完善。天南地北,斋处甚多,此斋那斋,都是有进深有尺寸的三维空间。文化人便喜欢把自己的居用之所以斋字命名。在绍棠师的作品中发现了蝈笼斋,我便按着那种常识惯性留意起先生的书屋来,企图找到那个挂着写有“蝈笼斋”三字匾额的三维空间。但是,标有成稿空间为蝈笼斋的作品不断产出,而蝈笼斋却始终是未见庐山。
绍棠师的蝈笼斋到底在那里,我把答案寄托于先生的书,也寄托于别人写的有关先生的文字,在那里面用心地找。
又是忽然有一天,蝈笼斋终于找到了。原来,蝈笼斋不是物象,而是逻辑,不是长宽高的三维,而是精气神的三宝。
蝈笼斋可以有匾额,蝈笼斋无需有匾额。除了回到儒林村,除了守在运河滩,先生作品的出身全在蝈笼斋。蝈笼斋是先生一方心理净土,蝈笼斋意在蝈笼不在斋,空气进得来,阳光进得来,水份进得来,一切的音响信息进得来,先生便安身立命于其中。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不求闻达于诸侯。不叫大鹏展翅斋,不叫鸿鹄致远斋,而是只叫蝈笼斋。这和先生的“文化人中的田夫野老”的自命属于同一思惟山脉,和先生的“一个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农家子弟和文坛老农……一个终生不入仕途的完整职业文人”的自我素描相互映衬。
此番批解,不知是否合先生意。好在我心中有数,先生有点偏向我,只要没给他添大麻烦捣大乱,都能过得去,我也就有恃无恐了。
蝈笼斋是绍棠师作人与作文的图腾。
(《到底谁是北京人》 知识产权出版社2020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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