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春天

    ■高明昌

    现在的春天不如过去的春天热闹了。

    所有的春天，父母都是极力想改善生活的。父亲到海里的滩涂上去垦青蟹、钩蛏子、摸海鱼，到海里捕飞鸟便是很好的例证。母亲在叮嘱我们洗澡时，突然像变戏法一样给我们拿出新衣来。

    话说，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我们的日子还不是黄连树，但会作乐是事实。比如到仓库捉麻雀、捉迷藏，实在没地方躲就躲在牛棚、猪棚里，与牛猪在一起，不嫌臭；有时将柴垛挖个洞，躲在柴垛的洞里；还要去河面踏冰，在冰上像削水漂一样扔瓦片，比赛谁扔得远……什么都去玩，玩到天黑，玩到一身水一身泥。母亲喊了几次吃饭，我们假装没听见，硬是把力气用光，到肚皮空落落才回家。回家就像饿死鬼投胎，吃饭两三分钟就吃好了。

    春天让人想到的好处很多，最大的恐怕就是自由自在。平时我们的玩耍，心里是有时间定规的，因为要烧夜饭，要割猪草、羊草。只有到了春天，这些活儿父母包掉了，连喂猪也是。我的脑子里有个观念，春天就是放假，就是不做家务事。我们几个孩子，想去看看县城是什么样子，说去就去，我们五六人，还带了个同龄女孩去了县城。那天回来晚了，连公共汽车都没有了，只好跑步回家，到钱桥镇上已经半夜，我们跑不动了，靠在镇上商店的排门上打盹。我们的父母都来了，他们手里拿着手电筒，照着我们每个人的脸……

    春天的日子，总要碰到几天下雪、落雨的日子，我们照样有出有进，只顾着自己开心，早晨一身新衣服出门，回来时像是从地洞里爬出来的。

    （《新民晚报》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