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莲：胜诉之后

    2016年11月，在日本东京住所门外，留学生江歌被借住在自己公寓里的刘暖曦（当时叫刘鑫）的前男友陈世峰杀害。江歌的母亲江秋莲认为刘暖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经历4年半，江秋莲起诉刘暖曦生命权纠纷案于今年1月10日一审宣判。

    2022年1月10日，是女儿江歌被害的第1895天，江秋莲从法院走出时，两只手拢在胸前，捧着判决书如同怀抱珍宝。她拿到判决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江歌墓前把判决书全文读给女儿听，她对江歌说：“妈妈做到了。”

    有网友在江秋莲的微博账号留言，“江歌妈妈终于可以摆脱江歌案的阴影。”她反驳道：“江歌在我心里是最大的阳光，这个痛苦是永远摆脱不了的，这个判决书是一个告慰，给她完成了一件事。”

    母 亲

    江秋莲曾经在微信个性签名里，特别注明一句话：谢绝各种劝说。但依然有人加她微信好友时会来劝慰江秋莲“放下”，江秋莲说自己开始时耐着性子回复：“谢谢您的好意，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真的抱歉……”但日复一日，她渐渐也不再理会别人说些什么了。她发文公开表明：“无论我选择怎么活，我没妨碍任何人的生活，我年过半百，该怎么活，我想得很清楚！请不要来做我的人生导师！！！”

    2016年12月，江秋莲第二次去日本时，一位志愿者帮江秋莲申请了一个微信公众号“江歌妈妈”，这后来也成了江秋莲内心的一个出口。公众号里，有不少短文是她和江歌的对话体。这些文章的发布时间大多在深夜和凌晨。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发现物品和江歌的关联：衣服、某种江歌生前喜欢的食物……女儿尽管消失，却是江秋莲把日子过好的唯一支撑。一天深夜，江秋莲写道，“江歌同学，你有1832天没有表扬你的妈妈了。妈妈要表扬一下自己，我经历了五年多非人的折磨，还没有倒下，这些折磨在我心里结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疮痂，把这颗破碎的心紧紧地裹在里面，只有那最深最深处一点点柔软里盛着你的爱！妈妈爱你！”

    在她的微信公众号上，很多陷入生活困境的年轻人对父母不愿意说的话，都愿意和她说。江秋莲总是劝慰这些年轻人：除了生命，其他都是小事。但是无论什么事，都要保护自己。你们的生命不仅是自己的，还有爱你们的人的一部分。她尤其关注那些在外留学女孩的境遇。一位在美国的留学生向她倾诉发生在身边的校园枪击案，江秋莲告诫女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江秋莲开导过的一位姑娘和她见面时，抱着她说：“阿姨，我就是那个失恋的女孩，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好起来了。”那一刻，江秋莲觉得少有的欣慰。

    余 生

    江秋莲对目前法院判决的赔偿金额不是很满意，这些赔偿还不能覆盖自己这几年为江歌案奔走的各项花销，对江歌这条生命，更是没有办法衡量。律师算过一笔账，这些年江秋莲有消费凭据的花费已经有120多万元。

    2017年时，江秋莲向社会求助过一次，获得了近30万元的社会捐款。当时有人指责江秋莲用女儿的事情卖惨，从那以后，她没有发起过求助，也没有再接受捐款。江秋莲5年没工作，全靠退休金维持生活。但她还是决定把近70万元的民事赔偿款全部捐给失学儿童，后期在侵权诉讼中的赔偿款，她也承诺会捐出。

    这两年江秋莲的生活也有了别的出口：2021年5月15日，江秋莲开通了微博小店，靠经营土特产网店赚钱以维持自己的生活。她常在公众号里推荐各类土特产的营养价值，但她对大家郑重说明：“买我网店的东西不要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需要。”她说，开网店一来是为了维持退休后的生活，二来也是为了攒一笔可以支撑她向陈世峰提出刑事诉讼的积蓄。对她来说，目前的一切不是江歌案的尾声。2037年，陈世峰在日本20年刑期满回国以后，她决心在国内再次起诉他。这个想法，是2017年时在陈世峰庭审期间产生的，当时江秋莲看到《检察日报》上的一篇文章，介绍了这类跨国的刑事案件，其实可以在罪犯服刑完毕被遣送回国后，继续在国内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是她和身体的一场拉锯战。去年12月底，她来北京等待庭审判决时，也利用间隙跑了北京的大医院。但每当说起自己的身体时，她总说现在还没得绝症，没有大病。“我是希望能等到这一天，所以我也要为了这一天更加爱护自己的身体。毕竟我要做的事情，还有16年。”

    （《解放日报》1.15 杨书源 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