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安
我打小就骑车,从小学骑到中学,从中学骑到大学;工作了骑,成家了骑,有儿孙了骑,退休了还骑,一骑骑到八十有余!太多与骑行有关的往事挥之不去。
一
我小时候就痴迷骑自行车,求哥哥使他车的练,哥不乐意,妈帮我说情才勉强答应。也许是天分,按哥说的要领,溜车、骗腿、上车、掌把、找平衡、蹬轮儿……一溜歪斜地还真骑走了!至于拐弯捏闸快骑慢行什么的,简直就是无师自通。
那年,爸从旧货市场给我买了辆日本菊花牌旧车:钢丝带双梁架,倒轮儿闸大翘把,牛皮座子球儿喇叭。
那时候的北平,自行车是稀罕物,稀者为贵,车贵人贵,甭管新旧,一有车,身价立马蹿高,我就骑着“大翘把”满世界串游,皮球喇叭捏得山响。
我上的是私立的崇实中学(二十一中前身),中学里,这辆车跟着我可没少露脸,什么活动咱都积极参加。1958年,我考上北京师范学院(今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爷爷说这是祖上积德,便出钱给我买新车,让买凤凰牌儿的,说凤凰是神鸟,吉祥。
这可把我乐坏了,车得好好捯饬捯饬:毛线把套坠彩球儿,丝绒座套带流苏,手铃儿换成电喇叭,鬃圈儿装点前后轴,哥哥还给买了套电滚子一装——嘿,全村没二份儿!
从东直门外静安庄我家骑到阜成门外马神庙,穿花园村到北京师院,一路风光饱览,人车一路风光,心清气爽。
大学四年,常常在礼拜天带足干粮,只身骑车奔门头沟浅山区韭园、桥耳涧等地,访山村野老,采风土民情,也曾过小桥流水造访马致远故居。任中文系话剧团及之后的院话剧团导演,三年多里跑大剧院求剧本,请人艺名演员郑榕等辅导排戏,去中央实验话剧院观摩排练,去北京电影学院访名导求艺,为剧团去首都剧场排队买票等等,只要剧团需要我出马,蹬上我的坐骑就出发。
二
立业成家,有了天伦之乐,也多了家庭责任。节假日常骑车带儿女逛商场。儿子要白网鞋,买!女儿要的确良衫,买!尽管挣钱不多,但只要孩子们高兴。每月24号就能使下月粮票买粮了,头天晚上把粮本、粮票和钱准备好,第二天下了班蹬上车直奔粮店,晚了就关门了。需全家出动的是冬储大白菜,女儿看堆,夫人使童竹车,我用“凤凰”,一趟趟往家盘,儿子帮着推。听说一斤粮票能给六斤白薯呢,蹬上车赶紧去!
那时候的学生学工学农学军是常态,班主任带领,全权负责。一次,我带学生到门头沟煤矿学工,砂轮飞溅的碎屑伤了一女生的眼睛,一时找不到车,情急之下赶紧用我的自行车把学生送到区医院,幸亏没耽误治疗。
1971年冬的一天,我和老包值夜班,住学校附近的一位女教师临产,她婆婆找到学校请求救急。多方找车无果之下,我和老包决定,由我骑车送孕妇去医院。我在车货架上绑上椅子垫儿,腰上系上刹车绳,驮上孕妇,让她抓紧绳子。于是,老包骑车前面开道,我小心加小心地骑向十里地以外的区医院,一路上心里默念着:“车呀,你千万别掉链子呀!”20多年的骑行经验全用上了。总算平安抵达,生产顺利,母子平安!
三
“凤凰”跟着我走过了四所学校,历经37年岁月,零件说不清换了多少次,然骨架犹劲。我退休,它也光荣下岗,老伴的“永久”又伴我前行。
耄耋之年了,孩子们说别骑二八车了,给您买辆二六坤车吧,还是“永久”。一片孝心哪!于是,以强身健体为主旨的有氧运动启动,平均每天骑行五公里,坚持不辍。
八十二岁,七十多年不间断的骑行史,算起来,我已绕地球一圈多。虽未曾“巡天遥看一千河”,却也“阅尽人间春色”,见证了国家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强起来。
“人间正道是沧桑”,启航新征程,一路上,还有我的骑行。
(《光明日报》2021.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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