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让中西医结合走向世界

    年近九旬的俞瑾是闻名海内外的“世界外婆”。在她手中，美洲、北欧、日本等多国不孕不育家庭，通过诊治调理顺利产子，完成夙愿。问及秘诀，她说：“中西医结合是我的命根子，学好中西医结合非常有价值，同病异治、异病同治都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中医临床效果令我着迷

    俞瑾生于医学世家，父亲是苏州小儿科创始人、妹妹是苏州肿瘤学领头人，家族中有30多位从医。1955年，她毕业于原上海第一医科大学（现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来到红房子医院（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参加工作。1958年我国知名妇产科领域泰斗王淑贞挑选两名学生，成为上海独创的“西学中”研究班第二届学员，俞瑾是其中之一。

    “刚开始我完全看不懂中医，理解不了阴阳五行，古籍句点符号也没有，靠着一点古文基础，硬着头皮学下来。”俞瑾回忆，“跟着姜春华等名师抄方，眼看用了几味药后，肝硬化腹水、哮喘、气管炎等患者就好转了，我特别惊讶，中医的临床疗效最让我着迷。”转眼到1961年，中医进入低谷期，许多同学放弃“西学中”转去研究西医。

    俞瑾没有动摇，好奇心驱使她在这一新奇领域深耕，“我还记得王院长为了鼓励我，请我吃了冰淇淋，同时抛出一个问题，既然只有你留下来坚持做中西医结合，那就要想好怎么做？”

    怎么做？怎么做好？西医知识还不够，中医基础更要打牢。此后两年时间她夜以继日，不断精进西医，同时坚持看中医门诊，努力积累临床经验。就是这一阶段，她对中西医结合治疗多囊卵巢综合征这一导致不孕的主要疾病着了迷。而当年第一个成功治疗的多囊女孩，如今已当上祖母，孙子大学毕业，全家视俞瑾为恩人。

    不能把中医“看死”

    中医理论认为肾主生殖，但俞瑾并不完全照搬，坚持认为还有许多因素共同作用，她概述：中医讲究“女子以肝为先天”，从中可见，肝、脾等都对生殖有一定影响。她常教诲学生：“我们不要用西医的观点来做临床和观察，也不能把中医看死。中医讲究阴阳，寒热，虚实，表里八纲辨证，至今我研究的30余种疾病都有关联，这便是中医的伟大之处。”

    数次试管婴儿失败的妇女慕名前来求诊，她患有全身干燥症，俞瑾认为是激素水平阻碍了卵泡健康，用中药治疗，撤去不当激素，对应治疗干燥症后，不出半年正常怀孕。诸如此类多个案例提示：西医形而上、刻板的理论无法套用中医，中西医结合需要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针刺可促排卵，成功率30%。俞瑾很感兴趣：即便只有30%也要搞清楚原因。原来是体内有一定雌激素水平者，中枢才有相当β-内啡肽水平，针刺后，后者释放到最低点，撤除了对性腺中枢的抑制，才排卵，这样有了适应症，排卵效果达80%。中医没有多囊卵巢综合征的病名，她翻阅古籍《伤寒集注》提及：肾阳虚不能化湿，聚为痰而蓄积胞宫。根据古籍论述，她创新“补肾化痰方”，排卵率60%。

    一边研究理论一边扎根实践。70年代，俞瑾先后在上海青浦、云南、江西、西藏等地下乡5年，其中在西藏的两年积累了大量基层山区高原的诊治经验。“老乡喜欢我，总说‘俞瑾可以看好病，我们就来找她’，有时从早上4点看到晚上11点不停歇。我病了，撑着竹竿去看病，老乡把不舍得吃的鸡蛋做了汤给我吃，知道我怕狗晚上陪我出诊……这些年，正是百姓的爱和他们的贫苦、缺医少药，让我下决心一辈子以研究中西医结合来为他们服务”。

    患者就是我们最好的老师

    在整体中出现可转化的主次矛盾，用辨证方法找出其不平衡点而处理，俞瑾在实践中不断验证自己的学术理论，在中西医结合治疗妇科领域独树一帜。

    通过研究发现雄激素受体能促使胰腺内胰岛素分泌增多，出现2型糖尿病现象，肥胖、皮折处有黑色素沉着，这在中医为“瘀”的辨证，又了解脂肪分子瘦素受体可使血小板凝集而引起此病以后的高血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肿瘤等，在按辨证用补肾化痰方和益肾化痰瘀方获良效后，俞瑾就将PCOS（多囊卵巢综合征）按中医辨证分为二大型四小型综合治疗，在国际上获得极好的疗效。

    “患者就是我们最好的老师。”俞瑾总结道：个体积累成共体，“补肾化痰方”缘起中医理论，综合西医认知。这一我国原创药方，于80年代由日本教授回国验证后成为当地热销的“俞式温补方”。

    针对更年期综合征，西医单纯补激素，她和科内两位老中医运用“养阴、清心、清肝”的“更年春”，获得90%以上的有效率。但鲜有人知道，这样的研究是俞瑾背着氧气瓶、在青藏高原克服重重困难努力实践而得来的启示。针对牙周炎患者，她创新采用与“更年春”仅差一两味药的“补肾泄火汤”治疗，也很有效。

    “上天让我活下来是有使命的”

    俞瑾在国际领域声望很高，改革开放后，美国、德国等知名大学校长出面挽留，希望她在当地带团队做研究，均被她拒绝，原因只有一个——“我必须在中国做中西医结合”。

    精力充沛的她还是业界出名的“抗癌英雄”，36年间先后查出肠癌、肠癌肺转移，二次手术大出血，出现不少后遗症，俞瑾运用“主次矛盾”理论，调整心态，加强锻炼，配合医生治疗康复，终于实现临床治愈。她总是说，“上天允许我活到现在，就是给我时间让我为妇女同胞做更多事情。”在小小的盒子里，珍藏着世界各地因她而治疗诞生的娃娃照片，“他们都叫我外婆，很多孩子已长大成人，有的患者本人我也快记不起来了，但我真的很开心，能给千万个家庭带来幸福，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价值的！”

    （上观新闻 12.20 顾泳 王蕴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