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晚,徐伟的房间门半掩着,儿子正在输液,几百毫升的黄色液体正缓缓输入徐灏洋头上的静脉中。输液袋里装着缓解脑损伤的药物。徐伟也并不愿意冒险,但作为父亲,他没得选择,“如果有药在你面前,能治你的孩子,你会不用吗?”他反问。
最近,每天都有媒体和电影公司拜访徐伟,他被看作是传奇人物,是“药神”父亲。各方的帮助也找到他,三家基因公司、一家细胞公司和一家医院向徐伟抛出了橄榄枝。“哪怕灏洋现在死了,他也没有白来这一趟。他生命的意义就是让社会看到罕见病这个群体。”徐伟说。
过去一年多,徐伟一直自学治疗儿子罕见病的理论知识,研制药物,他相信过去的每一步都没错,接下来的步骤也清晰可见。从组氨酸铜、伊利司莫铜,到干细胞疗法、基因替代和基因编辑治疗,他试图翻越的山峰越来越陡峭,而眼下他涉足的更是医学上的险峰。
在徐伟的计划中,儿子的下一步治疗,要通过基因替代来完成——即将外源正常基因导入靶细胞,以纠正或补偿缺陷和异常基因引起的疾病,以达到治疗目的。徐伟说,如果顺利的话,儿子将在今年年底进行基因替代的临床试验,成为全国首例Menkes综合征(门克斯卷发综合征,特征为生长障碍、精神运动发育障碍、痉挛发作、各种毛发异常等)接受基因治疗的病例。
被抱在怀里的小灏洋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兴奋时小腿会一伸一伸地蹬,奶奶说,小灏洋最近比之前精神。在她看来,“好转”可能与干细胞治疗有关。
因为承担不起高昂治疗费用,徐伟自己动手培育干细胞,在自己身上做试验。右手给左手打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左手手背上扎了三针才扎进去。一边打针一边量体温,“大着胆子来了一次,心都是慌的。”事后徐伟给好友打电话倾诉,“我怕有细菌感染,打进去就败血症了。”他听说如果细胞中有细菌的话,注入人体后几分钟就会发烧。
这是他在药物研究的路上迈出的新的一步。在以往的尝试中,他成功制作了组氨酸铜、伊利司莫铜,甚至在基因替代药物的测试中,也有了正向反馈。为了更好地做实验,他新购入了生物安全柜和高温灭菌柜,小灏洋的爷爷特意请了吊车从三楼阳台吊进。
走上制药的路,对徐伟来说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他原本想从境外购买,但疫情封锁了这条路。接着他外包给一家上海公司代为制作,但每个月两三万元的费用让他承担不起。孩子的命不能断,查看相关论文和资料之后,他买来工作台,自己尝试制作组氨酸铜,并在兔子、自己和妻子姚露身上试验。
对于徐伟制药的事,姚露很纠结,一方面她明白这几乎是孩子唯一的希望,另一方面又怕折腾孩子,“如果他是一个成年人的话,他会不会来跟你说,爸爸妈妈,算了,我不想那样痛苦了。”无论如何她已经不敢反对徐伟了,因为徐伟是一个“越反对越要做”的人。
“他有时候也哭。”灏洋奶奶说,制药遇到困难时,徐伟不太会与家人交流,“他在车里哭,不让我们知道”。
在父亲徐宏看来,儿子现在已经进退两难,摆在他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像化合物组氨酸铜那样简单的药物研究。到了基因这个层面,徐伟是不可能完成的,其中既有技术壁垒,也要面临更大的法律风险,国家已经确定了非法植入基因编辑、克隆胚胎罪罪名,“他现在是把自己整个人搭上来做这件事”。
基因编辑这一步“很难”,徐伟知道,在制药救儿的路上,正面临一座险峰。
(《北京青年报》11.22 颜星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