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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1年10月30日 星期六

    在老去之前找到工作

    《 文摘报 》( 2021年10月30日   01 版)

        商场里的保洁员。

        56岁的服务员曹英上菜时,有些年轻的客人会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接过盘子,连声说“谢谢”。需要添茶倒水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直呼“服务员”,而是喊“姨“或“姐”,有时干脆就自己动手了。这些格外受到尊重的时刻,反而让曹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老了。

        何以为业

        曹英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一把年纪了,从农村来,没有什么技能。

        服务员的工作是她想都未曾想过的。3年前她几经辗转,来到这家中餐馆应聘洗碗工。因为认识拼音,能学会用平板点菜,才成为这家餐馆里年纪最大的服务员。

        仅仅是“识字”这一项技能,就区别了和曹英年纪相仿、出身相似的刘志华所面对的工作机会。只读过小学二年级的他不敢去应聘保安,“要记车牌号,还要调监控”。

        农民刘志华过了一辈子靠力气吃饭的生活:务农、进厂、弹棉花、搬砖——直到在工地上摔断了右腿,唯一的就业优势也不复存在了。那条腿落下了病根,再也干不了重活儿了。

        生活依然要继续。刘志华开始打听新的工作。他想,或许只有做保洁适合自己。但对于一个55岁的男人而言,保洁的活也不好找。人们总是认为女人更适合清扫:客房保洁是女人,商场保洁是女人,餐馆保洁也是女人。

        他找到了在医院里收垃圾的活儿,每天运送200多袋医疗垃圾。每一个黑塑料袋对他来说都是“盲盒”——不知道在抱起哪一袋的时候,针头会刺破他的手。

        今年8月,在同行的介绍下,他换了新的工作:在一家新开业的健身房当男保洁员。那里有男浴室和男卫生间需要打扫。

        张不开嘴

        关了自己的服装店仅仅一周,48岁的徐小芹就开始感到后怕:挣了一辈子钱,现在“跟男人和娃要钱,嘴咋张得开呢?”她四处打听,从朋友那儿得知了商场招聘导购员的消息。

        在徐小芹应聘的这家商场里,“少淑”装占55%,老年女装只有5%。每家店都倾向于招更为年轻的导购员。这就意味着,48岁的徐小芹在这里得到工作的可能性几乎不超过10%。

        朋友介绍的那家店是个经营皮包、丝巾、帽子等衣饰的小铺面,不太在乎导购员的年龄,只注重销售经验,这是难得的机会。

        她年轻时经营服装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一连开了两家店,直到网络购物兴起后,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结束个体工商户生涯的不只徐小芹一个,开饭馆的赵雅玲也停业了。

        重新学习

        当过小学老师、经营过药店、开过饭馆的赵雅玲,在50岁那年,决定成为一个学生。

        每天早上8点半开始早读,下午5点放学。简单吃过晚饭,又回到空荡荡的教室里,看书、整理笔记、做作业,一直到晚上11点回宿舍。这次,她想掌握一项技能——针灸与推拿。

        50岁的赵雅玲决定用她全部的注意力和记忆力消化六门课。她几乎是班上最用功的学生,老师拿她的笔记给其他同学传看,她被称为“学霸”,还当选了班长。

        毕业后,赵雅玲打算向药监局申请开家诊疗所,一直营业到自己干不动为止。如果考不过呢?她很爽快,“再考一年。”

        46岁的李凤玲年轻时和丈夫经营一家饭店,后来又做了全职妈妈。5年前,她抱着锻炼身体的心态开始学习瑜伽,后来她考了瑜伽教练证书。再到后来,开始有瑜伽馆请她代课,逐渐地,李凤玲人生的第二个事业期到来了。

        去年3月,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李凤玲接触到了短视频直播。她有了主意:“如果我自己成为一个主播呢?”萌生这个想法之前,她甚至还没有使用过短视频。

        于是每天早上8点,她开始在家里架起手机,打开直播,坐上瑜伽垫练习一小时。直播间偶尔进来几个人,偶尔退几个出去,她只管做自己的体式,自顾自地讲解。

        一天接着一天,开始有人关注她了,甚至粉丝越来越多——从三十几涨到了一百,又破了千,上了万。如今,她是拥有7万粉丝的主播。有近百人在她的直播间跟练——几乎是瑜伽馆一堂课所能容纳人数的5倍。

        去年10月,她又在平台上开了小店,上架了瑜伽相关的用具和服装,开始成为带货主播。新的学习内容又来了——选品、上架、发货、售后,她又开始一步步摸索。

        不再是“无用之人”

        有些时候,曹英也能感受到年龄的负累。“眼睛不行,记忆力也不行。”最忙的时候,曹英一个人要照应5个包厢。

        独自出来工作后,曹英和村里人几乎也断了联系。在乡邻看来,一把年纪出去打工,做着伺候人的工作,多少有些不光彩。偶尔回去,她也会刻意避开村里聚在一起跳广场舞的女人们,“不想听人说闲话”。

        曹英孤独,但她找到了餐厅里和自己境遇相似的朋友。她们白天各自工作,晚上躺在宿舍里诉说各自的故事。

        想要见到人,是徐小芹需要工作的另一个原因。关了自己的店后,徐小芹与生意场上的朋友联系越来越少了。去年开始,她觉得自己的更年期症状加重了。空虚、烦躁,身体出现各种小状况。只有在商场这几小时的上班时间里,才能让她感觉“充实”些。即使看着人来人往,她也会觉得不那么孤独了,“有时候还能碰到熟人,一块儿聊几句。”

        64岁的宏彩兰依然把头发梳得高高的,画好眼线,涂上口红,出门上班。她每天工作8小时,工作区域是1楼大厅、2-4楼的楼道和办公室、13楼的会议厅,还有2个电梯、4个卫生间。她觉得自己老了,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老实和吃苦。

        几乎每一个新主管到任,这位超龄的保洁员都会面临一次失业危机。宏彩兰不争取,也不辩驳,只是继续“做我今天该做的活儿”,然后一次次凭着“老实、能吃苦”,把自己留了下来。

        每个月领到2600元薪酬的宏彩兰正在老去,但她不想成为一个“老年人”,她惧怕孤独和无用。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中国青年报》10.21 杜佳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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