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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1年09月09日 星期四

    “坐着公交看中国”的年轻人

    《 文摘报 》( 2021年09月09日   08 版)

        刘华强梳理的长三角城市群公交换乘图。

        换乘226辆公交车,经停5345站,行程5167公里,费时71天,今年4月到6月,“90后”刘华强就这样从澳门一路乘公交到北京。他在短视频平台上全程直播,最多时,有1000人同时在线关注他走到了哪里。这次,他途经浙江、江苏、安徽,印象最深的是江苏——    

        他到常州,刚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一辆小轿车就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下来,车内是他直播间里的一位本地网友,追着他的行程来找他,为了告诉他一句:常州的萝卜干好吃。到了高邮,一位大叔骑着电瓶车在站点等他,硬要拉着他在城里转一圈。刘华强跟着他去看了高邮的一座老桥,还有沿河的一条老街。最后,大叔请他去街边的小饭馆吃了高邮咸鸭蛋,才终于肯放他走。直播间里,还有江苏不同城市的网友斗嘴,都说自己家乡好,一半调侃一半真心,刘华强看着,觉得挺有意思。

        没那么简单

        夏含章是“00后”,最喜欢的一款游戏是《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在虚拟世界中,玩家可以操纵游戏主角,自由地穿越林海、雪原、山峦,遇见不同的人与风景。在现实生活中,他痴迷一种类似的玩法:打开一张地图,从家乡合肥到南京,他必须合理安排出一条全程公交线路,亲身实践,抵达终点。    

        在他的设定里,公交可以包含有轨电车、地铁、轮渡等,“公交首先要有普惠性,票价不能太高。其次要有正式的线路名称。另外,还要接入公交的管理系统,有调度,不能想什么时候发车就发车,也不能想在什么地方停车就停车。”夏含章解释,在旅程中乘坐客运大巴、出租车、三轮车等,属于作弊。在摸索中他发现,跨越行政区划边界是最核心的环节,这部分往往只能乘公交车。    

        夏含章给记者看一张他做的图,是从合肥到南京的公交乘车线路。在一张大比例尺的地图上,他标注了需要换乘车次的线路名称、乘车区间、发车间隔和票价,所有途经的痕迹,连成了一条曲折蜿蜒的线。    

        不少人想当然地认为,在发达的互联网和丰富的应用软件帮助下,公交跨市、跨省是说走就走的事,其实不然,“如果直接在地图软件上搜索合肥到南京,最先跳出的一定是高铁。所以我会分段搜索,先推进几个途经点。”在确定大致的方向以后,他发现这段旅程必然要途经巢湖市、含山县和马鞍山市区。“那么我先搜索从合肥南站到巢湖能坐哪些公交,如果还无法显示,就细化到巢湖的某个具体乡镇,再一步一步连起来。”夏含章说,关键点在边界地带,往往县与县、市与市、省与省之间,未必有“一部头”跨界的公交线路。夏含章的办法是,先把跨越两个行政区划边界的公交线路确定下来,在交界处的高等级公路附近,搜索公交站,保证分属两地的公交站相隔的距离别太远,方便步行换乘;然后,分别研究在这两个站点停靠的线路,分别通向哪里,以此倒推,依次连接。

        办法其实有很多,比较选优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为了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运转的,记者按照夏含章教的方法,搜索了一条从上海金山途经嘉兴到杭州下沙的公交换乘线路,决定自己也体验一下。这个方案换乘4辆车,停靠86站,全长130余公里,需要耗费超过8个小时。如果坐高铁,仅需1小时。公交之旅,一开始充满惊喜和期待,尤其是无意中抬眼看到“浙江界”的界牌,在公交车窗边一闪而过,记者突然意识到,真的就坐着公交车轻轻松松跨过了省界。时间赶得凑巧,每次换乘都没等待太久,但是,大清早出发,到中午12点半时,日头高悬,连续乘公交车,记者开始有点晕车。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啥时候能到终点?

        苦旅也值得

        记者经历的,在“圈内人”看来,算不得什么难处。    

        今年五一假期,在华东理工大学就读的唐同学冲上了微博热搜,他从上海奉贤一路乘坐公交,抵达北京昌平。54辆公交车,1810公里,6天5夜,只有在实在无法接驳的断头路和无奈错过公交班次的时候,他打了3次出租车,坐了3次三轮车。    

        “瑕不掩瑜。”一位公交迷这样评价,“意外和变数常有,毕竟这旅程这样长。”

        不是所有公交车的发车间隔都很短,一些客流量少的线路很可能要等上几个小时才有下一班车。唐同学从温州到上海的公交之旅中,他本想坐上一辆从三门县城到蛇蟠岛的公交车,天黑时他赶到站点,却被路边小店的老板娘告知:今天哪里还有啊,最晚的是下午3点钟。    

        除了垂头丧气地错过末班车,还有可能是,你等的车永远也不会来。    

        一次公交之旅,夏含章和朋友要从安庆桐城市到六安舒城县。在边界上,他们原计划步行100米,就能坐上一辆直达舒城县舒茶镇的公交车,这也是连接舒桐边界与舒茶镇之间唯一的公交线路。然而在站点,他们整整等待了两个发车间隔也没等到,二人最终决定步行走完这6公里。道路两侧,是矮小的山坡和零散的农田,刚下过雨后的路非常泥泞。前方在修路,大型水泥罐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夏含章和朋友只能在路边慢慢向前走,还时不时回头望,盼着那辆公交车能来。就这样走了4公里,他们终于无法忍受,挥手拦了一辆客运班车。到了舒城,夏含章询问当地人才知道,每周五中午,这辆车都要去县城把投币机的钱胆倒空,所以会停运。这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

        一次从上海到北京6天5夜公交之旅,为了保证换乘时间更充裕,唐同学每天5点起床赶第一班车,早午饭时常依靠压缩饼干果腹,但他并不觉得这是苦旅。

        途经南京,他看到地铁S9号线从南京面积最大的湖泊石臼湖上直穿而过,湖水碧蓝,在阳光直射下像揉碎的钻石。“那风景太震撼了。”唐同学至今无法忘怀。    

        两个月前,唐同学完成了一次从上海到西安的公交旅行。从河南经由潼关进入陕西,一侧是黄河,另一侧是秦岭,向前就是关中平原,一下子豁然开朗。“那一刻我才明白,到底叫山河表里潼关路。”他感慨,“太值得了。”

        更关注农村

        总有人问夏含章:为啥非要坐公交车?坐地铁不好吗?他挺无奈,“地铁只属于大城市,乡镇居民也有出行的需求。我们如今能够这么便捷地跨越城市边界,主要依靠的就是村村通的公交车。”

        当下,能跨越边界的公交一般有三种类型。最便捷的是城际毗邻公交线路,从一个城市直接抵达另一个城市,但涉及复杂的两边共同管理和运营调度,因此数量有限。折中的选择是在行政区划边界上建接驳站。比如安徽滁州和江苏南京的省界上,有滁宁换乘中心,可以无缝换乘,下了滁州的公交车,能同站坐上南京的公交车。在江苏省内,镇江和常州、常州和无锡、无锡和苏州边界,都有类似的接驳站。

        最后一种办法就是换乘在乡村运营的公交车。在很多地方,公交已经实现了村村通,下车后走几百米、甚至一两公里越过边界,就能接上另一辆。“这种才有意思。”刘华强说,“要不是为了坐公交,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路过这里。交界处乡村的风貌,你可以看得更清楚。”

        在他的印象里,苏南农村看着更富庶一些,自建房大都是两三层的漂亮洋房,有蓝色或者红色的斜屋顶。山东东部、河南的自建房贴满瓷砖,几乎家家门口都贴着“家和万事兴”。    

        在夏含章看来,更大范围的村村通公交,给乡村带去的改变很大。“相当于把城市的公共服务带到乡村,给那里的居民一种归属感,减弱他们对城市的陌生感、离心感。”他说。他年纪不大,但似乎见多识广,说话有超越自己年龄的成熟。

        在多次公交之旅中,刘华强印象最深的一幕发生在一个偏僻农村。“村口都是玉米棒子,小路只有三米多宽,但这样的村庄也通公交车啊!”刘华强觉得这超出了他的认知,“很多人认为公交车它就是在城市里面跑一跑,可它能开到这么偏僻的村里,票价只要两块钱。”

        (《解放日报》9.1 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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