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谈话的妙趣

    ■[美]吉尔伯特·海厄特

    通常，人们都喜欢到陌生的城市中漫游闲逛。我本人最喜欢的城市是巴黎，其次是旧金山，如果仅就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而言。有些人则爱在自己家乡的城镇中涉足他们尚不熟悉的城区。虽然这种人并不多见。我曾有一两次东游西逛，走遍了曼哈顿的大街小巷，路上时常见到一些稀奇古怪、妙趣横生的景象。我看见一家出售春药和魔术器械的店铺，一个专门调查不明飞行物的组织的总部，以及一些阿尔巴尼亚杂货店和小餐馆。优哉游哉，信步徜徉，真是一个消磨时光的好方式。

    但是，你日复一日，走的都是那几条街，不免感到乏味。于是，我为路上的行人设计了一种新颖的消遣方式，它有益无害，不花分文，这就是：别老用眼睛去注意人家，而要用耳朵去听。我不是要你去监听，或者从头至尾、一字不漏地偷听别人的谈话。这个游戏的要点是，抓住人家谈话时从耳边一飘而过的半句话，甚至几个字就行了，然后自己发挥想象力。街上的行人交谈起来常常很随便，决不会想会给人听到，因此，他们会说出往往最荒诞不经、最让人记得住的话。如果你恰巧从旁经过，常会听到几句表面像是毫无意义，其实十分有意思的话。

    50年代有一天，我在梅迪逊大街停下来，等着亮绿灯好过马路。这时，有两个男人走到我的一侧，两个姑娘走到我的另一侧。正当红灯换绿灯时，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很认真地说：“咱们还可以从瑞士再搞到一百万。”而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咯咯笑着说：“后来，她又嫁了另外那个男人!”余下的内容就靠你自己去补充了。又有一次，在49大道和派克大街的路口，一个大胖子说：“成千上万块保险金，这下连一个钢镚儿都不值了!”过了一会儿，一个模样很俊，但显得心烦意乱的母亲弯腰对一个约摸5岁的小男孩说：“不过，亲爱的，你的两个爸爸都爱你呢!”有时，一鳞半爪、稍纵即逝的谈话比这些更为直截了当些。声音大得像卡车把一满车砂石倾倒进坑道里：“兴许会犯法，但不是办不到。”一个甜美得像果冻一样的声音说：“穿羊皮贴身内衣，老天爷，那不像头戴呼吸器的潜水员吗!”

    说外国话的人，一般都自以为他们的讲话谁也不懂。一个星期天，我散步到联合国大厦附近，看见一对风度优雅、40出头的夫妇迎面走来：他们衣着讲究，派头十足，一望而知是外交界人士。他俩悠闲自在，漫步徜徉着，处于无人打扰的平静中。然而，就在他们走到我的身边时，男的忽然转过脸，对着女的几乎是愤怒地说道：“iDinero!iDinero!iSiempre dinero!”——“钱!钱!老是钱!”那女的连头都没歪一下。

    一旦你的耳朵适应了捕捉人们谈话中的片言只语，那么几乎不管你在哪里都可以玩玩这个游戏。荷马有个经久不衰，被人用滥了的比喻：“生着翅膀的语言。”上述的那些只言片语就长着翅膀。它们宛如蝴蝶在空中飞来飞去，趁它们飞过身边一把逮住，那真是件乐事。有的蝴蝶也许带刺，但那刺决不是为你准备的。

    （《偷听谈话的妙趣》译林出版社2006年出版 欧阳昱/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