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望
我在香河买了套房。难得的是,卖房的还送了个6米见方的小院。小院收拾完,留下个浴缸大小的空地儿,准备种东西。可种点什么呢?一时没了准主意。
小时候在安定门内前肖家胡同的小杂院里,我家曾有块椅子面大小的地方可以种东西。那里种着一棵十多年的葡萄,葡萄的旁边,每年还爬两三棵丝瓜。夏天,葡萄和丝瓜混合成一架绿荫,像一把大洋伞遮盖住小院。头顶上金黄的丝瓜花,朝欢暮乐,层出不穷。早上站在屋门口伸个懒腰,小风一吹,美滋滋的,凉丝丝的。
这还不算,到了七八月份,我就能上房摘丝瓜了。那棵葡萄呢,显然被勤奋的丝瓜比下去了。它又馋又懒,还出工不出力。说它馋,每年在葡萄根下埋鸡骨头鱼刺各种荤腥营养,从没亏过它;说它懒,每年秋天只结三五嘟噜儿葡萄“意思意思”,显然是在敷衍了事。
从安定门搬走后的三十年,一直住楼房,再也没有一寸土地容我种东西。直到香河的“浴缸”出现在我的面前,几千年农耕文化的潜意识再次被唤醒。
那么,空地上究竟该种点什么呢?种粮食,肯定是小题大做;种青菜,费时费水费人工……母亲说种棵丁香吧,枝叶不生虫,花香有文趣,果子不诱人翻墙;女儿说种排蔷薇吧,花开又香又美,还能做带刺的绿色围挡护住小院;邻居说种牡丹吧,阶前一丛天香国色,满满画意诗情;我自己原本想种棵山楂树,但有一天在小区里遛弯儿,忽然发现我们家东侧竟然栽种了两大排山楂树。
于是,四个春天过去了,空地上只是自告奋勇地长出一人多高的艾蒿,老远一看,不是高粱,胜似高粱!那块属于我的空地,成了一块名副其实的闲田。
总不能让这个“浴缸”,永远成为空地儿吧?可转念一想,人生在世,难道不需要“留有余地”吗?
(《光明日报》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