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诚龙
日记,有的人将其当生活史,比如鲁迅,他日记多是买书、看戏、见客等琐碎日常,是真佛只道家常;有的人将其当生命史,比如雷锋,多是生活录、读书记、心中思,记录自己的精神成长;有的将其当心灵史,如曾国藩,自剖,以道德光芒照彻自己内心。
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但有些名人日记也不可信。有名人者知道自己是名人,日记是要出版的,故将之写成了个人功劳簿。曾国藩日记是不同的,或者不见人家之恶,但常见自己之坏。他的日记,是践行孔子“吾日三省吾身”的范本。
从日记中可以看出,曾国藩也曾愤青过。愤青者,第一特征显现的是骄娇两色,能写几篇文章,能做几件事情,便以为天纵圣明,由此瞧不起人。湖南巡抚骆秉璋为人温和,为政柔和,往坏里说也可以是做人懦弱,行政拖沓。曾国藩见他,骨子里透着轻慢。曾国藩弟弟一针见血,指出其兄人格缺陷:“兄之面色,每与人难堪。”曾国藩悚然而惊,日记检讨自己。
如果只记人过,不道己错,日记成不了自省,只能成为自骗。曾国藩总结成功之道,是三个字:“不自欺”。他有好友,名窦兰泉,“云南人,见道极精当平实”。然则有见识之人,很难曲学阿世,多爱独抒己见。有回闲谈,窦在很多事情上与曾国藩忤论,这让他大为不爽,便在争论现场显露出来,窦氏也就闭嘴不谈。曾国藩夜半卧床,自省道:“彼此持论不合,反复辩诘,余内有矜气,自是特甚,反疑别人不虚心。何以明于责人而暗于责己也?”
是人,都可能内心蒙尘。蒙尘不要紧,要紧的是勤拂拭。曾国藩没把日记当功劳簿,而把日记当忏悔录,故成了“第一等完人”。曾国藩所以如此,或许曾得到好友倭仁之教:“我辈既如此学。便须努力向前,完养精神,将一切思维、闲应酬、闲言语扫除净尽,专心一意,钻进里面,安身立命,务要另换一个人出来,方是功夫进步。”
曾国藩不自省,或者也不过是碌碌之人,他能日记自省,便换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