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养生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游戏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文摘报 2021年05月22日 星期六

    “阅读保卫战”

    《 文摘报 》( 2021年05月22日   07 版)

        ■[日]寺山修司

        开口说幸福二字,总会令人脸红,因为人们通常觉得那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的用词,踏上了真正的人生之路之后,就不应该再提那两个字了。但是,托马斯·曼的名句“轻蔑政治之人只能拥有被轻蔑的政治”也同样适用于幸福。令幸福不断贬值的不是幸福本身,而是轻蔑幸福二字的我们自己。

        少年时期的我们常常吟诵卡尔·布瑟的诗句:人说/山的那边/遥远的空中/有幸福栖息

        如今这首诗却成了三游亭歌奴的单口相声段子,用来博取观众的笑声。这种笑声是在自虐性地对幸福观本身的否定中产生的。它是疲于生存的小市民们对自己少年时期的理想的嘲讽,是一种“反正无论去到何处都不会有幸福这种东西”的念头。即便如此,他们仍热衷于追求名利,希望靠继承遗产或彩票中奖发大财,这与“幸福”二字并无关联。

        年少时期被卡尔·布瑟的诗、黑色发丝及美好回忆装点的不谙世事的感性早已不在,“山的那边”成为人们想逃离时代封锁的导游图,然而,就连这一丝寻找自身幸福论的线索也在大众的笑声中销声匿迹。掉进“山洞”里的究竟是谁?难道不就是迷失了远方之山的普罗大众吗?

        两年前,我和TBS电视台的荻元晴彦一起制作了一档电视纪实类节目《你……》,我们走到人群中,将麦克风突然伸到人们面前,问道:“对你来说,幸福是什么?”得到的大多数回答是“午睡”“看电视”或者“饱餐一顿美食”。那一张张面孔在电视屏幕的灰色光影中突然出现又倏忽消失,估计荧幕外的观众们只会觉得这是在做什么伪证吧。哪里出错了——但是,若要说有什么可以取而代之的回答,观众们也只能闭嘴吧。

        我们这个时代,失去的不是“幸福”,而是“幸福论”。想要让幸福本身发挥作用,就必须有幸福论的存在,但现在在书店的角落里蒙着尘的只有阿兰毫无用处的幸福论。

        “下雨的时候,我们才更想看一看充满阳光的表情。坏天气时请保持好心情!”这就是阿兰的幸福论。无论是越南战争也好,杀人案也罢,什么都能被他的理论变成幸福。

        但是,让阿兰的《幸福论》这种东西见鬼去吧!

        自身的幸福也是对他人的义务,这一点没错,但消化自身的怨毒、连无法尽诉的怒气都要自我净化的《幸福论》充其量只能一时地排解烦忧罢了。假设收到了一张征兵通知单,我们可以用“坏天气的好心情”微笑着赞美这张通知单印刷精美,但这种幸福并不能完成对他人的义务,有时甚至只是通过自身的不幸来确保对他人的真诚罢了。

        传统的“幸福论”都是在书本上构建起来的思想。

        雷·布拉德伯里的《华氏451》也是一部借由书籍探讨“幸福论”的科幻小说。小说的简介上有这么一句话:“华氏451,那是让纸张起火燃烧的温度……”在小说中的那个世界里没有书籍,取而代之的是电视,由电视来传播知识或信息。若有人偷偷躲起来看书,消防队员就会赶来将书焚毁。然后,书籍的乐趣——人生的休假,被法律禁止。

        取代了书籍地位的电视逐渐环境化,不仅单方面向观众讲述,而且还能够与观众交谈。主人公的妻子就参与了一档连接演播室和家庭的节目,坐在自家起居室里和主持人对话。作者布拉德伯里创造的未来社会中,人们认为一对一的交流和一对多的交流都是指向同一种“幸福论”的线索,但作者却对那样的社会发出了警告。

        布拉德伯里指出,阅读行为永远都是一出独角戏,而未来的“对话共和圈”——能够互相对话的环境,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幸。

        小说的主人公通过一位不可思议的少女领略了书籍的魅力。他给围在电视旁的妇人们朗读了书中的一个段落,结果大家非常感动,甚至有人落下泪来。于是,主人公的妻子因为嫉妒众人由书籍产生的友情而向政府告密。

        我们需要注意的重点是,妻子的嫉妒并不是针对书籍,而是“感动到落泪的人们”所感受到的幸福。

        电视所构建的“对话环境”,本身就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但书籍带给人们的是虚构出来的“另一个世界”。主人公把这样一个世界与其他女人共享,那只能是出于爱情,因此,妻子的嫉妒绝不是不合时宜的。只是,主人公朗读书籍里的一段给旁人听这个非法的、极为危险的行为,成为小说的重点。

        在《华氏451》中,看书并朗读给他人听,并非“逃避人生”,反而是对人生的积极参与(当然,即使在我们这个年代,即使孤独的阅读是闲人的所有物,一旦站上读书会的讲坛,又另当别论了)。

        热爱书籍的人们,沿着早已废弃的铁路,聚集到森林之中,建立起一个由语言构成的乌托邦。每一个人都完美地记住了一本书,它们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马太福音》《拜伦诗集》……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书籍本身。即使书籍被焚毁了,他们也会继续活下去,并将书籍永远地传播下去。

        (《寺山修司幸福论》湖南文艺出版社2021年出版 杨玲/译)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