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艺术上是认真严肃的

    5月3日，著名表演艺术家、国家话剧院一级演员、编剧王景愚在北京病逝，享年85岁。老人曾立下遗嘱：不举行追悼会或遗体告别仪式，骨灰撒入渤海。

    王景愚曾三次登上春晚，是1983年第一届央视春晚主持人，当时表演的哑剧《吃鸡》更是春晚舞台上最经典的节目之一。

    《吃鸡》创作于1962年，当时受邀到广东演出，王景愚在吃罐焖鸡时，因为鸡不太烂，吃着费劲，激发了创作灵感。“广州吃的东西就比较多，《吃鸡》就是在这种欢乐的氛围下创作出来的。”在1963年的元旦晚会和之后央视举办的“笑的晚会”上，王景愚多次登台表演《吃鸡》，周恩来和陈毅看了也笑得直流眼泪。

    1983年1月12日，央视筹划第一届春晚，总导演黄一鹤、邓在军召集了马季、王景愚等人策划，确定了由马季、姜昆、刘晓庆、王景愚担任主持人，并要求每位主持人都拿出节目。王景愚自告奋勇：“我演喜剧小品《吃鸡》。”黄一鹤一拍大腿说：“好，晚会又多了一个品种，喜剧小品！”

    当天的策划会开到凌晨两点，王景愚回到家失眠了，“并不担心牵强附会地上纲上线，担心的是这节目的艺术分量。”当时他已参与了《枫叶红了的时候》等四台话剧的创作和演出，他认为自己本应搞出点好的喜剧作品，“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我抛出一个《吃鸡》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人们将如何评论？”王景愚认为，这个节目无主题，容易让人想到庸俗和胡闹，当年就曾因为“无缘无故地笑”而被批判过，上晚会不合适。

    导演黄一鹤后来回忆，王景愚很犹豫，但晚会就是要展现人民生活的多方面，要丰富，《吃鸡》拿掉就不合适了。

    姜昆也安慰他：“《如此照相》我都说过，还被有些人批判，不也过来了吗？”马季则认为，“为什么相声这么受欢迎？就是大家需要欢乐嘛。咱们搞晚会胆子要大点儿，让大伙儿乐了就好”。

    黄一鹤开始和马季、姜昆商量怎么办，“相声里有个习惯，演什么都要铺平垫稳了，演出就不会引出其他联想。我们商量了好几天，想出来一个办法，告诉王景愚：社会责任不用你承担。”

    为了打消王景愚的顾虑，大家为《吃鸡》做了一番颇费心血的策划：姜昆排练没吃饭，上场就找吃的，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之后，斯琴高娃表演“虎妞逛厂甸”，王景愚端着熏鸡过场。斯琴高娃要买，王景愚说：“不卖，这是一会儿演出用的道具。”说完把熏鸡放在舞台的一侧。随后，刘晓庆登台报幕：“有请下一个节目《吃鸡》。”王景愚大喊：“别报了，别报了，鸡不见了！”镜头一扫，舞台一侧姜昆正背对观众吃鸡。……马季训斥王景愚：“没道具就不能演了吗？老演员了，你就来个无实物表演嘛！”

    多年后，仍有很多观众在网上发问：“姜昆把鸡吃了，是安排好的还是没忍住啊？”

    《吃鸡》让王景愚一夜成名，但也给他带来烦恼。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被认出。最令他痛苦的是，《吃鸡》在文艺界受到蔑视：一位老前辈在某研讨会上表示，“曾在莎翁戏剧《威尼斯商人》中扮演夏洛克的王景愚同志，出人意外地演些逗人一笑的非常浅薄的小品，令人吃惊和惋惜”。

    不甘心就此被定格为“吃鸡的”，王景愚与同事搞了一台哑剧专场《讽刺与幽默》，包括《吃鸡》在内一共16个哑剧小品，连演70多场。1984年春晚前夕，黄一鹤又选中哑剧小品《电视纠纷》参加演出。

    “这回戏剧界前辈可以理解我了吧？我想用行动证明我在艺术上是认真严肃的，并非玩玩闹闹。”然而，这一切没有淡化人们对《吃鸡》的印象，王景愚对此耿耿于怀。

    1997年，为庆祝香港回归，美国华人协会邀请王景愚参加一个在洛杉矶的演出，很多观众希望他演《吃鸡》，想在大洋彼岸重温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故乡和亲人过春节的温馨。“我在舞台上演了多半辈子，这是我有生以来演出最红火的一场。《吃鸡》又把我和观众重新融合在一起，误解、怨恨、痛苦、孤独完全化为乌有。”而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表演《吃鸡》。

    （红星新闻5.7 邱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