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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景行
2020年11月24日中午，我从手术的麻醉中一点点醒了过来，最初的朦胧意识中隐约飘现“浮过了生命海”六个字——那是父亲1968年出的一本书的题目。
《浮过了生命海》是父亲曹聚仁1967年重病入住九龙广华医院两个月间记下的文字，出院后继续写录，是他人生第一次体察了一所医院的众生相。其中文字不多，却能经常吸引我去翻看几页。
父亲1950年为全家谋生独自移居香港，一直没生过大病，没进过医院。不料年过六十开始病苦缠身，由轻转重，一年里慢性肝炎扩展到胆囊，身体垮了下来，不得不进医院动手术。
《浮过了生命海》一半记事，另一半写生死。他说：“生病的经验……也和坐牢的经验一样，可遇而不可求，原是可宝贵的。”
我比父亲幸运，直到去年73岁才遇上“生老病死”中“病”这个坎。2020年1月31日，完成在日本长崎的拍摄，我与老伴飞回上海。我们已好几年没做体检了，上次做胃肠镜还是2013年。年复一年拖着，对自己的身体不那么放心，于是，马上安排了体检。
第一天检查下来大致没事，第二天一早再去做胃肠镜，全身麻醉。推进手术间刚做胃镜，医生就召唤我女儿进去说发现明显癌变。就此开始，我的人生出现了重大转折，与癌对抗成为我和家人的头等大事。先化疗四次，再动大手术切除五分之四的胃和周边已扩散的淋巴，伤口愈合后再放疗25次，接着又化疗……
生癌与治疗，让我第一次直面并认真思考生与死的问题。这时翻看父亲的《浮过了生命海》，会出现一种隔世隔代同他对话的念头。
我也浮过了生命海，还在挣扎上岸，过程辛苦，治疗让我有机会结识越来越多的癌症患者，还有陪伴他们的家人。我们相互交流，更是相互鼓励和支持。
（上观新闻 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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