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当法兰西代表着骑士文化的荣耀和欧洲霸权的辉煌时,保留了拉丁语灵魂的法语也曾代替拉丁文成为欧洲通用语言。那时,各国使团外交语言是法语,外交语言通常被人们认为最精确,殊不知,模棱两可也是外交的特色,这点上语义暧昧的法语也可胜任。由于法国的文化、餐饮、时尚在十七世纪国力强盛时达到顶峰,且无数动人的诗篇、小说和哲学著作是用法语撰写,法语也随之成了美和品位的代名词,不仅是文化人的必修课,各国上流社会也纷纷用其装点门面,以示高雅。法语地位一时风头无两。
然而随着经济中心逐渐转移到英国,以及同样说英语的美国,法语的地位便大不如前。除了从前的法属殖民地,大部分人学习法语更多是文化上的爱好,而并非必需。
在一个成员来自五湖四海的国际旅行团,我终于明白了“最美最精确”的原因。团里游客都用英文交流,唯有几个法国人执意只和自己人讲法语,有一次我恰好被安排在同桌吃饭,才发现几个人英语流利。跨年夜看烟火,在异乡的人声鼎沸中,他们不顾众人眼光,高声唱起了《马赛曲》,有五六十岁的老人,也有花季的少女。那种真切的骄傲,让我突然意识到,所谓的“最美最精确”是法国人的自我文化认同和民族自豪感,这可能是所有曾经辉煌的民族最隐秘的情绪。
语言从来不只是语言本身,而是一个文化共同体的表现。华夏这片土地,异族的铁蹄不止一次踏入,历经沧桑,汉字却和优美的唐诗宋词铁打一般地驻守,中华文化的认同也随之传承,这也是文化的比较魅力。即使客居他乡,可以说语言既是凝聚力,也是理念的传承,既是游子的软肋,也是号召的武器。
真正的强大是海纳百川的包容。走过万水千山,口中南腔北调,都不影响母语是你心底“最美”的语言。
(《南方周末》2.25 斯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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