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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 志
    文摘报 2020年12月31日 星期四

    藏族青年丁真的世界

    《 文摘报 》( 2020年12月31日   05 版)

        丁 真

        超过20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丁真坐在靠墙的位置,他的左边是四川省理塘县文旅体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理塘文旅”)的副总经理高小平,右边是理塘文旅的总经理杜冬,杜冬旁边是藏语翻译。三个人像守护者一样将丁真与众多媒体记者分隔开。桌上摆着一碗碗面,记者们挑着筷子,眼睛却都看着丁真——这个刚刚因为一则视频在网络上成为顶流的19岁藏族男孩。在这则视频里,丁真浓密的睫毛扑闪着露出微笑,这个“又甜又野”的康巴男孩立刻风靡网络。

        网络时代不乏素人一夜爆红的奇迹,但丁真的知名度还是来得太快,他现在的粉丝活跃度在全国排前五。丁真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关于“成名”和“表演”的训练。之前的十几年,他一直生活在川西藏区的理塘县下则通村,白天在山坡上放牛,闲暇和村里的朋友一起去理塘县城烫头,还喜欢去网吧,打上一夜游戏。突然成名让这个牧区年轻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被县城的旅游业国企理塘文旅聘为第23号员工,职务是理塘旅游大使。每天早上9点钟左右,丁真需要从一个博物馆巡游到下一个博物馆。陪同他的有理塘文旅公司的几名员工,还有政府派出的安保人员,加起来有十几人。博物馆游行结束后,他还要去古街的商户转转。所有人都期待跟随丁真的摄像头能够停在自己的院子里,给店里打个广告。

        网络的过度关注,让理塘文旅和丁真都陷入紧张。吃饭采访的方式是杜冬提出来的。他觉得这种边吃边聊的形式能一定程度缓解丁真的紧张。在此之前有过一次媒体群访,丁真像只受惊的小鹿。杜冬形容那次群访中的丁真“像被审判一样”。

        眼前的丁真比镜头下更瘦一些,藏袍脱掉了一半,两只袖子围系在腰间,头埋进碗里呼呼地吃着面,咀嚼的瞬间会停下来回答媒体的提问。但不敢直视外人,跟熟人讲话时才有眼神交流。

        “你要不要去广东看海?”一位来自广东的媒体人问丁真。丁真以为对方说的是高原上的湖泊海子,摇了摇头。

        “你想去西湖吗?”另一个来自浙江的记者也赶紧追问。丁真没有应声,这些地方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在火起来之前,他最想去的地方是拉萨,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理塘县城。只有在被问到最喜欢的事情时,丁真才松弛了一些,他说自己喜欢的组合是一个藏语组合,最喜欢吃的是牦牛肉、酥油和糌粑,最爱的事情是骑马,而他已经十几天没骑马了。他私下里跟高小平说想要回家,出来很久了,担心家里的牛没有人放。

        丁真家有90头牛,在村里处于中等水平。如果没有意外走红,他这会儿应该在牧场陪着父母一起放牧。为了防狼,得一刻不停地跟在牛群身边,“牛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有时候牛不动了我们就能在草地上躺一天,牛是一切”。在和理塘文旅签约入职时,丁真妈妈最大的担心就是:丁真走了,家里的牛怎么办?就签约这件事,丁真的家里人一共讨论了三天。他们对现代世界的契约合同既不熟悉,也不信任,一开始要求“合同要签50年”,后来又提出不要合同制,找几个保证人,大家一起起誓按手印。事实上,丁真带来的宣传效应,已经超过了50年的工资。

        对下则通村的年轻人来说,之前还没有人得到过这么优厚的“进城”机会。丁真念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回家帮忙干活了,这是村子里与丁真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的共同境遇。2008年,四川省启动藏区牧民定居行动计划。在此之前,村民逐水草而居,一家老小都在马背上过日子。丁真小时候,村里只有活佛办的民校,如果要上正规的小学,需要去镇上或者县城,两个地方离家远,孩子们只能住宿。“住宿没人管,我们也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就整天逃学,学习跟不上只能辍学,汉语也没学好。”丁真的朋友小余说,他一直到17岁才读完小学。一个曾经在理塘支教的教师说,“2010年左右,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县里小学的名额是分配到村子里的,每个村子可能只有几个名额。很多拿到名额的父母觉得孩子是劳动力,如果去上学,家里就少一个人干活,他们会把名额让给别家的孩子,还会补给对方两三千块钱”。

        这段时间,高小平能感受到丁真想学习的想法。“比如说在接受采访时,需要他用汉语讲一些东西,他会很认真地盯着你口形,一句一句地练。他想说好这句话。”杜冬则发现丁真对唱歌、跳舞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他没有要秀的欲望,也没有与人拼到底的气势”,但有亲和力、细心,对运动也感兴趣。杜冬想让丁真去登山,去丛林里寻物,去改变藏族在城市人心中单调的形象,展现一个立体的藏地青年。这些都是杜冬的设想。事实上,他觉得丁真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还是一种懵的状态,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在为理塘做些事情,最终还是要回家的”。

        (《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第52期 王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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