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上海自贸试验区临港新片区东海外航道的大戢山岛,与上海市中心直线距离仅80公里,自1869年清朝海关在此建筑灯塔至今,大戢山灯塔的灯光闪耀了百余年。与灯塔相伴的,是岛上换了一代又一代的灯塔工人。有人说,灯塔工是“上海最浪漫却最寂寞的职业”,这话怎么讲,池才明最有发言权。今年52岁的他,已经在海岛上守了32年。
上岛的日子,池才明4时30分就起床了。他先从西郊青浦家中赶到杨浦军工路上的一家水产市场,趁着最近海产价格回落,采购了3大箱鱼。又来到附近一家菜场,在自己熟悉的摊位上迅速买齐了各种肉蛋蔬菜。8时,他准时抵达位于浦东东塘路的上海航标处,与同事一同乘车前往洋山港,并在那里登船,去往大戢山岛。
船在海上已经航行了一个半小时,远远地,一座小岛出现在视野里。它从一个小点逐渐变大,轮廓也慢慢清晰:小岛底部的一圈是灰黄色的岩石,因为地质活动和海蚀、海积作用,形成了一些石柱节理,突兀峥嵘。岩石以上是座小山,草木掩映、郁郁葱葱。在岛的最高处,一座白色的灯塔伫立在山巅。“美丽大戢百年灯塔”几个刻在大理石上的字映入眼帘,目的地到了。码头上,已经有岛上值守的工人正在等待。池才明和他们熟练地将船上的货物卸下,搬到位于山脚的传输带上。不方便用传输带运送的东西,几个人就手提肩扛,沿着山间小道拾级而上。
爬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位于山顶的驻地。这是一个简单清爽的小院,走进大门,最先看到的是由花坛改造而成的两片菜地,随便数了数,青菜、菠菜、萝卜、辣椒、小葱、扁豆、秋葵……不大的地方竟被工人们种上了十多种蔬菜。菜地正对面是一栋两层白色小楼,7间宿舍加上厨房、电视室、会议室,是大家最主要的活动空间。围着菜地还分布着发电房、油库、设备间、值班室、杂物间、厕所和鸡舍,地方不大,一眼可及。当然,最醒目的还是岛上那座海拔最高的大戢山灯塔。
以前,灯塔是航船在暗夜和迷雾中唯一可以依赖的航标,随着船舶定位技术和导航技术的发展,灯塔的功能被逐渐弱化。近几十年,尤其是浦东开发开放以来,经过不断建设和完善,大戢山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多功能、现代化的综合信息岛。守塔,不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检查和维护灯塔设备。岛上必须有人24小时不间断地轮值,值班的人每2小时要巡查一遍所有设备,每小时要完成40多项数据记录。
与印象中飞沙走石的荒凉孤岛不同,大戢山称得上是一座美丽的小岛,上百种野生珍稀植物生长于此。第一次到访的人,心中难免会升起把这里比作桃源乐土的浪漫情怀。听到有人说“浪漫”,池才明笑了:“大戢山是美,灯塔工人的生活却谈不上浪漫。”
池才明说,大戢山上有“两多”,一是蜈蚣多,二是老鼠多。刚刚上岛时,生活条件远不及现在,工人们每晚睡觉前都得抖抖被子、检查床褥,以免被藏在床上的不速之客袭击。遇到梅雨天,地上、墙上冒出水珠,潮湿的空气浸得人关节生疼。岛上只有蓄积的雨水,顾不上干不干净、健不健康,漂白粉往里一洒,烧饭、喝水、洗澡、浇菜全得靠它……后来,岛上的生活条件日渐改善,心理上的孤独成了守塔人最难过的一关。和池才明一同搭班的是56岁的沈进云和53岁的徐海,平时他们总是1人值班,1人做饭,1人休息待命,很少有3个人同在一起的时间,可即便待在一起,他们也很少聊天,因为3个男人早已聊完了能聊的所有话题。
夜幕下,池才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日常巡检。远处,璀璨的灯光连成一片,模糊难辨,他却总能准确地指出各个地标的位置,东海大桥、洋山港、临港新城、海上风电……在他头顶,大戢山灯塔明亮如炬,从塔顶射出的光芒,穿过海上的层层薄雾,投射到远方。
(《解放日报》11.15 雷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