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还有未来吗

    在技术和资本乘风破浪的当下，“如果我们在应对挑战方面完全无所作为，甚至走错方向，人类还有未来吗？或者说会有怎样的未来？”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何怀宏日前推出新作，将2017年以来对技术带来的伦理和哲学问题的持续思考汇集成《人类还有未来吗？》一书，阐释如何看待精神文化、文明，甚至人类存续所面临的新的挑战？

    和大多数人一样，何怀宏自2017年AlphaGo完胜世界排名第一的围棋国手柯洁才开始关注人工智能，他突然意识到“技术才是我们时代的‘最大真实’”，并且“警觉到近代以来人们精力投向的一个根本转折，就是开始了以驾驭物质和技术为主导的价值追求。而这种追求如果越来越强，一意疾行，有可能导致在推进文明的同时也走向文明衰退”。

    何怀宏认为，以人工智能、基因工程为代表的高科技将带来“人自身难以预测的严重后果”，并指出，百年对于人类社会只是一瞬。“人类精神文化的其他方面与科技文化相比，已然显示出某种落后、停滞甚至无可挽回的衰落样态。”他说，“不知道在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之后，还有超过他们的吗？好像没有。也快将近一个世纪了，没有出现伟大的哲学家，其他领域，也是一样。我们所读的书，我们的艺术、音乐、绘画，我们认为伟大，并且推崇的都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了。当然我们有很多激动人心的影视娱乐明星，但是精神文化上我们是贫乏的，在走下坡路，这是我最早的一个担心”。

    人其实是脆弱的，可能被一块石头击中而死，也可能被一滴毒汁毒死。但就像帕斯卡尔所说的，人还是比毁灭他的东西高贵，人知道他的脆弱性，而动物不知道，“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这是人与动物之区别中最关键的。

    人工智能是人类的创造，它既是人类的骄傲，又存在危险的因素。它并不是全面的类似人，因为它不会有人的爱，爱多么脆弱，就像美也是脆弱的，甚至是很容易消失的，它不会有这些。

    那么人类就需要一种比较预防性的伦理甚至法律，努力去预测后果，扩大你的安全系数和安全范围，不要为一时的便利轻易地去试验，无论是生殖基因的实验还是超级智能的实验，因为它可能带来莫测的风险，带来不可逆转的后果。

    如果这个风险真的发生，变为现实危险，这就意味着不仅人类的精神文化没有了，文明没有了，甚至人类也将不存在，甚至比“核冬天”发生、人类被打回石器时代还可怕，退回石器时代我想肯定还有人类的劫余，就是说还可能有少数人幸存，甚至可能缓慢地恢复文明。但如果是人工智能或者在基因编辑基础上新的物种出现，这样一种造物，就像刘慈欣所说的，“我消灭你，与你无关”。跟你好坏或者有无爱恨，没有关系。我需要这些资源，你可以成为我的资源，这就够了，我就可能毁灭你了。我跟你没有什么爱恨也无所谓道德，我能力上可以毁灭你，就够了——这是最可怕的。

    （《南方人物周刊》10.14 徐梅 梁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