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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0年10月17日 星期六

    抑郁症患者背后的“燃灯人”

    《 文摘报 》( 2020年10月17日   01 版)

        李玖菊(左)正在给来访者进行心理咨询

        10月10日是精神卫生日。据统计,全球预计现有3.5亿人患有抑郁症。这是一种比身体疾病更易沾染“耻感”的疾病。在中国,只有不到10%的患者接受了相关的药物治疗。

        在庞大患者群体背后,如今已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支持者。这些为小黑屋点燃灯火的人,有的来自抑郁症患者或家属,有的则是专业的从业者。

        妈 妈

        28岁的演员尚于博人生最后一个决定,是从楼顶一跃而下。站在楼顶时,他跟好友通了一个电话。他说他在观景,眼前一片很美的景色。

        粉丝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妈妈毛爱珍焦急地想要对全世界解释,她的孩子是病了。

        一年后的同一天,中国首家关注精神健康和抑郁症防治宣传的基金会成立,创始人正是毛爱珍。毛爱珍一直记得一个画面。去世两年前,尚于博第一次在去往片场的车里,对妈妈提及自己“可能”患了抑郁症。随即他赶快说,已经吃了药,好了。

        尚于博去世后,妈妈才发现儿子拥有另一条不为人知的时间线。

        2011年7月中旬,新戏杀青的尚于博带父母到欧洲旅行。在瑞士爬山时,尚于博在前面唱着歌,转身看着父母,歪头开玩笑,“我有那么好吗?”

        9月30日,和父母一同到北京昌平郊游,尚于博拍了很多野生鱼的活泼照片。

        10月2日上午,尚于博到西宁参加川藏自驾游,飞机落地时妈妈收到短信:放心,已到西宁,我爱你!

        10月23日中午,尚于博跟妈妈说,有3部戏找他拍但拿不定主意,母子俩反复讨论,最后还是抓阄做了决定。

        10月24日下午,毛爱珍开车送儿子到电视剧《瑶山大剿匪》首映发布会,临别,捋了捋儿子额前的头发,目送他走进演播厅。10月25日中午,尚于博站在了楼顶。

        毛爱珍后来才看到2009年尚于博的病历。“近一个月睡不着觉,情绪焦虑,有抑郁状态。拍戏时总犯困、记不清台词、注意力难以集中。药物副作用开始出现,镜头里自己的脸越来越浮肿。”

        他开车去机场,途中一度迷路,甚至开进了玉米地里。带父母欧洲旅行前,尚于博抑郁症复发,此后四个月不断加剧。

        9月20日,尚于博本应到经纪人彭珊家里参加派对,却拐到另一个小区,上了顶层。突然清醒很后怕,却怕父母担心,对这事只字未提。

        10月23日,儿子来找毛爱珍决定选择哪一部新戏合作,那时他已经重度症状发作无法做出任何决定。10月25日,28岁的尚于博做了人生的最后一个决定。

        在毛爱珍看来,目前抑郁症还存在知晓率低、就诊率低的问题,应该不断加强抑郁症知识的宣传。

        医 者

        从治疗的角度讲,精神科医生负责诊断、开具处方、住院治疗等,心理治疗师则倾向于心理咨询、情绪疏导、精神分析等。前者专注症状,后者则关注患者的经历与感受。复杂病例从两个视角共同推进,有时能更快找到最优解。

        做心理治疗,会不会成为一个情绪垃圾桶,被过载的负面信息伤害?北京回龙观医院的心理治疗师李玖菊,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提问。在她看来,心理治疗师也会有悲伤、难过、恐惧,总避免不了经历被来访者“卷入”的情形,所以心理治疗师需要专业的训练。

        从业多年后,李玖菊感受到,这份工作让她能够理解很多行为和情绪背后的原因。以前,身边人的负面情绪会影响到她,现在,她可以平和地理解,冷静地帮助对方接受和消化情绪。

        李玖菊觉得心理治疗像一个安全屋,里面放着一面镜子。在她的“安全屋”里不断来去的,多数是症状各异的抑郁症青少年。强迫、厌学、抑郁、厌食、成瘾、自伤、自杀……她一天要接待五六位访客,工作日程以分钟来排期。

        李玖菊接诊过很多青少年,他们备受精神心理问题折磨。“他们的抑郁像一种无声的呐喊,背后隐藏着被看见、被接受、被爱的渴求。”在李玖菊看来,应对青少年抑郁,光靠医疗手段还远远不够。

        有时候,患者需要从个人治疗拓展到家庭治疗。还有时候,李玖菊会尝试将年轻的患者从原生家庭中“抽离”出来,甚至代替他们无法正确扮演好角色的父母,提供一段安全的依赖关系。她经历的这种特殊关系,最长持续了13年。

        13年中,李玖菊多次尝试和患者林红的母亲谈话。林红是李玖菊从业以来接触的第一个抑郁症患者。她在一个破碎的家庭中长大,母亲将夫妻离异的原因归结为女儿的降生。四五岁时,有一次,母亲跪在她身前,一边斥责林红带来了悲剧,一边给她磕头。

        每当接受了心理治疗,林红的状态就会好转,但是回到原本的家庭环境中,抑郁又会复发。林红的母亲不同意一起接受治疗,李玖菊就利用谈话,引导她意识到自己的动机和情绪,帮助她自我察觉和疗愈。

        十多年过去了,母女俩的情况都有所好转。这场漫长的心理治疗“长跑”持续至今,林红已有一年不再向李玖菊寻求帮助。

        希 望

        毛爱珍今年65岁了。儿子离世第9个年头,致力于抑郁症防治知识宣传的第8年。她觉得自己的工作已经看到了曙光。

        今年9月,国家卫健委发布了《探索抑郁症防治特色服务工作方案》,确定试点地区到2022年,公众对抑郁症防治知识知晓率达80%,抑郁症就诊率提升50%、治疗率提高30%,非精神专科医院医师对抑郁症识别率提升50%。这意味着,更多抑郁症患者能够被“认出”,及早接受专业的治疗。

        “抑郁就像是情绪流感,它会传染也会流动,像感冒或者过敏一样,它一定会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我们要学会去接纳抑郁情绪,要防止从情绪发展成疾病。”专业医师沙莎说。

        “现代人工作强度大,长期忍受压力,反而容易将不良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视为寻常,很多人不会联想到抑郁症。”她希望,有一天人们能像接受感冒一样接受抑郁,像包容躯体疾病患者一样善待抑郁症患者。

        (《新京报》10.10 戴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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