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门传奇不落幕

    七代传承的京剧谭门不仅是梨园传奇，也是家风立身的当代典范，当今谭派掌门谭元寿更是京剧界辈分最高的艺术家之一。10月9日，这位曾在《沙家浜》中因郭建光一角红遍大江南北的谭门第五代传人在京离世，享年92岁。

    “我不是国宝，京剧才是国宝”

    谭家史是一部浓缩的京剧史。自高祖谭鑫培从湖北江夏走出，创立第一个京剧流派至今，谭家一门绵延百年。谭鑫培为京剧老生行当整理和改编了近百出剧目流传至今，还拍摄了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四大须生之一的谭富英，完整继承了谭鑫培、余叔岩的艺术体系，成为正宗老生的标杆，其“要学会吃亏、让人，对别人厚才有自己的道，才有后代子孙的道”，成为谭家的立身之本。而谭元寿作为国家级“非遗”传人也一直被奉为“国宝”，可他自己却说“我不是国宝，京剧才是国宝”，尽显家风之纯良。“唱戏要高调门、做人要低调门”的家风如今也在伴随谭门走向京剧中兴。

    “快长大、把戏唱、成好角、名天下”

    幼年时，谭元寿经常观看京剧大师杨小楼的表演，高大英武的身影，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杨小楼成了谭元寿一生中的第一个崇拜者，而杨小楼对谭元寿的那句期许“快长大、把戏唱、成好角、名天下”日后也成真了。童年时，谭元寿就随父亲常去余叔岩家学戏，余叔岩向父亲传授的余派唱腔和动作要领，使得幼年的谭元寿做梦都是余派唱腔，直至影响他的艺术人生。

    10岁进入富连成科班学艺的第一天，前辈大师肖长华给他起名谭元寿。七年光景，谭元寿学演近百出戏，打下深厚艺术功底。1952年他在上海为抗美援朝募捐义演，连演15场《野猪林》，其间周信芳大师专程来看戏，提点他如何运用眼神和身段，并鼓励他向老祖宗学习，文武兼备。受宠若惊的谭元寿为此感念一生。叶盛兰的知遇之恩更让谭元寿科班毕业便到育华社担任二牌老生。荀慧生也特邀谭元寿参加剧团，为其配演二牌老生。这些，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至高荣誉。

    谭元寿也从不讳言自己的偶像是李少春先生，李少春先生演《野猪林》《打金砖》，甚至演猴戏，他都跟着学。那时，没有服装，李少春就借给他，并教他唱文戏要讲究劲头儿，武戏也同样要讲究劲头儿。

    连演40场《沙家浜》

    幼年时随父亲谭富英去上海黄金戏院演出，是谭元寿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登台。当时程砚秋和谭富英带着他唱了一出《汾河湾》里的娃娃生，那一年，谭元寿才五岁。虽因年纪小未能实现尚小云说的“等你长大了我带着你唱戏”的愿望，但后来谭元寿与尚长荣合作了30多年。至于谭梅两家的交往，可谓一段梨园佳话，梅兰芳大师在谭元寿20岁时就打电话请他从上海赶回北京，陪梅葆玖在北京唱了一场戏，还在家中给谭元寿和梅葆玖说了《打渔杀家》和《大登殿》两出戏。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谭元寿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京剧团，并随团去朝鲜慰问志愿军。此时其祖父谭小培已病重，但仍鼓励谭富英和谭元寿去前线慰问。待谭元寿和父亲归来时，祖父已离世，他也因此体会到忠孝不能两全的遗憾。

    1962年，谭元寿随北京京剧团受周恩来总理委派赴香港演出，有幸见到孟小冬。孟小冬看了《失空斩》后的鼓励，成为他一生中的幸事。在演现代戏的年代里，赵燕侠带着他和马长礼、刘秀荣、洪雪飞等人共同创作演出了《沙家浜》。那时，谭元寿曾连演40场，登上了艺术生涯的一个高峰。

    一辈子把传承责任扛在肩上

    “谭门传人”是一道光环，但同样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如何更好地传承谭派，更好地传播京剧艺术一直是谭元寿心里最重要的事。

    谭鑫培60岁出演电影《定军山》，谭元寿则在年近八十的时候出演了新版电影《定军山》。他说：“这么大岁数演电影，完全出于一种敬意。”

    为了更好地传承，他对儿子谭孝曾的要求就如父亲当年对自己那样严格。谭孝曾说，多年以来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最大的褒奖就是“还不错”。

    他为孙子起名“正岩”，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继承谭派艺术。在谭正岩的成长道路中，不仅要面对外界的质疑，在家里也有爷爷的严格要求。

    “这么多年来，爷爷从来没有夸过我，批评倒是不少。”谭正岩说，小时候唱戏，爷爷不满意的时候会说“你那叫唱戏吗？你那是喊！”有一次演出《四郎探母》，他前面就铆足了力气演，爷爷说他“傻小子睡凉炕”，不知道合理安排体力。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王蓉蓉和谭正岩一起演出《沙家浜》时，看到八十多岁的谭元寿整场演出都在上场门边上坐着，紧紧盯着台上为孙子把场，真切感受到老人对传承的重视。

    （《北京青年报》《北京日报》10.10 郭佳 牛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