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中的任正非

    低调和神秘，一度成了华为和任正非身上的标签。路透社记者曾写道：“除了一年一次在年报上的‘CEO致辞’外，一些广为流传的署名‘任正非’的文章几乎是外界获知其所思所想的唯一途径。”

    就是这样一个低调的人，成为2019年媒体的流量王。根据华为心声社区不完全统计，2019年，任正非接受的采访，以及发表演讲、文章共40次。这一切始于2018年12月1日。当天上午11：30，华为CFO孟晚舟在温哥华国际机场落地，准备由此转飞墨西哥，不想被加拿大警方应美国政府司法互助要求逮捕。华为最大的一场危机从那天开始降临了，低调的任正非不得不开始频频接触媒体，为华为发声。

    拘捕孟晚舟，是美国开始全面封杀华为的标志性事件。孟晚舟不仅是掌握华为众多机密的首席财务官，更是任正非的女儿。

    “当时以为只是某方面的误会引发的事件。”2019年12月2日，任正非接受加拿大《环球邮报》采访时回忆道，“我给高管讲，请律师，以加拿大法律的方式向加拿大进行交涉。我们坚持走法律路线解决问题。”

    孟晚舟被捕几个月后，2019年5月16日，美国发布了实体清单制裁令，任正非意识到女儿是被当作一个政治抓手，美国想抓住孟晚舟作为筹码来打击华为。他决定不接受认罪协议。

    “孟晚舟没有犯罪，就应该被释放。我们首先要在法庭上搞清楚谁对谁错，没搞清楚之前就随便认罪塞一笔钱作罚款，这是法律行贿。”任正非说，“我们不能对美国政府行贿，要在法庭上说清楚到底有什么问题，拿出来公布在全世界面前，才可以在咖啡厅喝咖啡。”

    虽然美国政府将华为以及任正非当作最大的对手，不惜采用拘捕高管，全面封杀的手段，但对于任正非来说，他一直没有将美国视为敌人。创业早期，任正非将IBM当作华为的老师，1998年8月29日，华为引进50多位IBM顾问来到华为，进行了当时国内民企最大的管理改革，投入了20亿人民币。

    移动通信起源于美国，美国也是目前最大的电信设备市场，在美国的市场份额对华为开拓全球市场具有重要的标杆意义。华为自1997年就开始了全球扩张战略，产品也在全世界被广泛接纳。但在美国市场，华为却一直无法占有一席之地，从未与任何一家主要电信运营商做成网络合同。自华为进入美国市场，多次并购、专利并购和正常商业设备合约都因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而以失败告终。

    美国对于华为的敌视除了根深蒂固的偏见，还源于华为的股权结构。华为技术有限公司由华为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全额持股，华为控股有两个股东，任正非保留的股份已稀释到1.14%，其余的98.86%通过工会委员会实行员工持股计划，目前股权已分散给所有的96768名中国员工，约占公司总人数的54%，其中包含大量科研人员，非中国员工没有资格获得股份，除此之外没有政府部门或任何第三方机构持股。

    这样的股权结构极度分散，使得外来资本几乎没有控制华为的可能，也不必担心股票因为财务报表的数据下跌而陷入危机，而任正非又以极低的股权实现了一票否决权。但股东全都是中国员工的持股结构造成透明度低，这是华为在国外，尤其是美国，多次碰壁的一个主要原因。同时由于这样的股权结构，华尔街无法对华为运营和决策产生影响，美国无法从中获取经济利益，华为不受资本力量的控制，自然就会受到资本的排挤，这是美国政府极力打压华为的主要原因。

    2020年8月17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一份声明中表示，美国商务部进一步收紧了对华为获取美国技术的限制，同时将华为在全球21个国家的38家子公司列入“实体清单”。自2019年5月华为首次被列入实体清单至今，被列入美国“实体清单”的华为子公司总数已达152家。这基本上阻断了华为之后直接从其他使用了美国技术的芯片制造商购买芯片的路。面临美国如此严酷的制裁，任正非和华为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

    任正非在各种场合反复强调了活下去的重要性和可能性。他在2019年7月31日的内部邮件中告诫华为全体员工，“公司有信心全面补好‘烂飞机’上的‘洞’，承受美国的打击。华为这个‘二愣子’经历一个全球最强大的国家机器的疯狂打压还没有死，活下去就是胜利。不要追求财务高指标。”“我们改变不了外界环境，我们可以改变适应外部环境的胜利方式。”

    任正非最近一次露面是今年7月29日至31日，他接连去了三所高校：上海交通大学、复旦大学、东南大学。他表示，华为正计划通过高校来挖掘、储备各业务领域人才，助力芯片自主、人工智能产业，壮大自己，努力生存。

    （《vista看天下》2020年第23期 陈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