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网曝西南交通大学茅以升学院2016级学生陈玉钰保研造假被保送至中科大,受到普遍关注,后西南交大以成绩造假取消陈玉钰的推免资格。西南交大6月19日再通报该事件进展,包括陈玉钰父亲陈帆在内的多名相关责任人受处分。
网曝信息还显示,虽然在进入西南交大后,陈玉钰的学习成绩中等偏下,有好几科考挂了,但她在大一就参与了国家级科研项目,并在大二就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写出了论文,成功被SCI收录。
记者在西南交通大学官网上搜索陈玉钰母亲和红杰的相关资料显示,有一篇发表于2018年,被SCI收录的文章的第一作者是陈玉钰,和红杰是第三作者,其父亲陈帆是第五作者。陈玉钰的事件并非个例。
截至今年,教育部已明确特长生、竞赛生培养与升学加分全面脱钩,但各类“隐形加分”现象仍难杜绝,在校内评优、升学考试的保送名额等方面发挥作用,值得关注。
青少年科创项目竟用上大科学装置?
近日,有高校教师吐槽身边同事将自己的科研成果安到孩子身上,还送去参赛拿奖,引起不少“枪手”们共鸣。
一位曾当过“枪手”的博士说,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代工”过一个项目,课题不复杂,是关于空气污染物在密集建筑中的传播。他按照项目需要,做了建筑物周围流场数值模拟,说明建筑不同密度对于气流速度的影响,佐证试验里烟雾的流动跟计算吻合,再配上高清摄像的视频,就拿去给导师交差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替某领导的孩子参加一项全国性青少年科技创新比赛做的。”
记者查阅了某全国性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的官方网站,从获奖名单和线上展厅来看,有几个突出感受:首先,中学组以上的项目水平都已达到硕士乃至博士水平;其次,大城市学生占突出优势;第三,也是最令人惊讶的是,一等奖项目的展示里面XPS(X射线光电子能谱技术)、电子显微镜等高端仪器比比皆是,且不说这是不是学生自己做的,光是这些设备的申请就很难。
例如,南方某省一位高中生的一等奖作品用到了国家大科学装置——上海同步辐射光源,获奖的同时该生还在核心期刊发表了署名为第一作者的论文,第二作者则是上海某国家工程研究中心的一位博士。巧合的是,这位博士所在高校学院的负责人、核心期刊的负责人,不仅与这位高中生同姓,研究方向也重合。另一位获得一等奖的选手,从公开资料检索就能发现,是某院士的直系亲属。
一位科研人员认为,高校和科研单位都会鼓励本科生或者更低年级学生参与业余科研,也会让有想法的学生进入实验室做一些简单的科研项目。因此,高中生使用国家大科学装置看起来不合常规,但程序上并没有问题,更不能就此认为是造假。
但中科院一位研究员则质疑,他曾多次申请使用同步辐射光源科学装置,不仅项目申请门槛高、审批手续严格、排队时间也很长。“批给一个中学生做项目还参加评奖比较罕见,就算通过合作高校申请的实验学时搭便车,也不是一般的关系。”
隐性加分如何约束?
随着特长与加分全面脱钩,依靠隐性权力在升学考试中的助攻行为变得更难,但并未消失。记者调查发现,这一“钻空子”的行为正在日益“圈层化”,呈现出3种特征:一是门槛高,监督难。二是非直接,取证难。三是圈子化,审核难。例如,科技创新类竞赛加分仍不少见,即使常规高考途径的加分取消了,也会在各种保送、计划中体现。
“艺术圈的搞艺考,学术圈的拼竞赛,各有各的门道,并且越高端越隐蔽,复核困难,但总之都是普通家庭很难参与的高端游戏。”江苏的林女士说。
一位985高校的博士说,他曾撞见过不少孩子在父母实验室里摆pose录视频的场景,从选题、发明到写论文,课题选得比研究生论文还难。“我感到深深的恐惧,我们这种985硕博士,辛辛苦苦给领导孩子写课外实践报告,而他们的子女,轻轻松松拿着报告参加各种评奖,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就把我们普通家庭的孩子‘干掉’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利用隐性权力为学生升学履历镀金、甚至不惜造假的现象并非中国独有。美国的推荐信是学术圈的游戏规则,教授将子女推荐到熟人的实验室里做项目、写论文,是常见的现象。韩国教育部2017年底开展的一项“论文署名不当行为”现状调查显示,共有29所大学出现82起论文学术不端事件。具体表现为大学教师在发表学术论文时,将自己尚在上学的子女署名为共同作者。
教育界人士认为,今年是取消自主招生、实施强基计划的第一年。每一次改革,都有助于打破原本的灰色空间,给教育公平创造新的机会,但也总会产生新“空子”与新“门路”。约束隐形权力,仍然任重道远,既需要升学考试相关部门的他律,也离不开学生及家长的自律。毕竟,道路千万条,做人第一条。再多的镀金、评奖,也没有教育孩子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重要。
(《半月谈》2020年第12期 蒋芳 王珏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