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是一名影像科医生,2月1日那天,他到达新冠肺炎定点医院武汉江夏区中医院,简单休整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工作。
三天前,他在微信群里看到了这样的求助信息:“有没有来武汉的?来这边支援吧,科室顶不住了……”随后黄维就决定从四川老家出发。那时已经买不到前往武汉的动车票和飞机票,他就自己开了近二十个小时的车到达武汉。经过湖南时,路上有好心人提醒他:你走错路了,四川在反方向。
黄维就是这样的逆行者。他有两个儿子,大的11岁,小的四岁多,是他们送黄维上的车。当黄维和儿子们拥抱的时候,大儿子差点哭了出来,黄维便问他一个问题:现在国家遇到困难了,你是让爸爸去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迎难而上的人还是懦夫?
他的回答是:“迎难而上。”
纪录片《在武汉》记录了他的故事,该片总导演张悦在审片时听到黄维的这句话,第一次落泪了,因为他有共鸣。张悦决定奔赴武汉拍摄时,和黄维一样,他们都仅仅是将这个决定告知了家人,而非商议。不同的是,张悦的大儿子只有八岁。他还太小,还不知道“迎难而上”是什么概念。
这部纪录片于2月26日在B站上线,每周三播出一集。儿子渐渐理解了张悦的工作,他每天会看新闻,也会看这部纪录片。在这个寒假,他有了自己的微信,于是就将这部片子转发给老师同学,转发到各个群里。“这对于站在前线的我而言也是一种欣慰。”张悦说。
作为中国首档在武汉实地拍摄、聚焦疫情的系列纪录片,《在武汉》收到许多评论,其中不乏质疑,有人认为此时能在武汉进行拍摄的团队,其实是“特权摄制组”,这种评论让张悦“哭笑不得”。“事实上,你能想到的衣食住行的任何一个细节,我们都面临着非常大的困难。”张悦说。
在武汉,车辆需要通行证才能上路,摄制组一共有三辆车,张悦为这三张通行证犯了难。因为最初好不容易办上的证,又因为发证机构变更导致全部失效。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需要记者证,但团队并没有,所以车辆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依旧无法进入,此前约好的采访对象就白白错失了。
后来团队只得紧急购买了一辆电动车,并在车后装上店家送的“饿了么”送餐箱,乔装成外卖员的身份上路。一个导演带着一个摄像,开着车上街采拍。
如今,武汉各地的方舱医院已纷纷休舱,团队赶在休舱前的72小时内去采访。这里最多的时候曾经同时收治了好几百人,一共收治了1700多名病患,而如今就快要休舱了,大多数病人也要出院了,大家都显得活泼而开心,从新疆来的医疗队更是载歌载舞。一个15岁的孩子也即将收拾行装,准备出院,《在武汉》的摄像师与他聊了起来,孩子回答道:自己家有三口人感染,他和妈妈进了方舱,爷爷也感染了新冠病毒。
听到孩子说自己的妈妈前一天就出院了,摄像师便随口问了一句“爷爷呢”,没想到孩子哭了起来,他说爷爷已经不在了。此时他的身后是欢快的新疆舞,孩子的哭声显得十分微弱。
张悦回忆起这件事时,感觉那一刻内心有一种“被击打感”:“我相信抗疫最终百分之百会取得胜利,但你看到那个孩子的那一幕,你就知道这个期间的悲伤和苦难,如果把它作为一个战役来说,这些苦难、不幸、悲伤并不会因为胜利而消弭,而是会一直种在承受不幸的人的心里。”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不能仅仅用亲情去衡量。在第一集中,志愿者大象去给另一位志愿者丹丹送物资,为了保持安全的距离,穿着防护服的大象把东西放在椅子上,就回到车里,通过挡风玻璃看着丹丹出现。
很快丹丹来了,年轻的她戴着口罩,拿起袋子对着车的方向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便离开了,步履蹒跚。大象没绷住,哭了出来里。
“以前我们不认识也没有走近过。”大象说,“有些工作是她联系的,非常要强。但你看现在她得了新冠肺炎,走路像80岁的老奶奶。”
在片子中可以看到,无数的普通人和医护人员共同抗击了这场灾难:锁匠、理发师、出租车司机……张悦表示,《在武汉》其实就是描述武汉的各个人群,各个阶层、各个职业,不同种类的人,但是他们汇集在一起,构成了武汉这座城市在疫情期间的精神面貌。纪录片最初叫“武汉铆起”,就是铆起的这样一种情况,我们是想呈现这样一种调性的作品。
(《vista看天下》2020年第7期 徐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