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师要做一道选择题

    朱荣林，今年81岁，原是浙江杭州余杭区瓶窑镇的一位普通老人。因之前教了一辈子书，大家习惯叫他朱老师。老伴王阿姨比他小5岁，曾经是化工厂厂长。老两口住在200多平方米的三层农家小别墅里。子女们住在外地，工作也忙，他们感觉很冷清，就开始抱团养老，邀请其他老人到他们家里，一起过寻常日子。从2017年5月6日开始，到今天，抱团养老进行了差不多3年时间。

    3年过去，曾经风风火火的抱团养老，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

    4月6日早上，朱荣林一个人在家，身边卧着新养的花色小狗。早晨的阳光洒下来，划过他古铜色瘦削的脸，皱纹深刻在额头上。疫情期间，抱团养老的老人都回到了自己家里。朱荣林的家里空空荡荡。

    目前来看，抱团养老的一个特性就是一起玩。年前，他们一群老人刚去了泰国，待了一个月。当时，参与抱团养老的有6对老人（包括朱荣林夫妇一对）。6对老人并不是6对老两口，而是根据房间算的。一般一个房间住两个老人。有时是一对老两口，有时是同性别两位老人同住。

    抱团养老是AA制，还讲求性价比。比如这次在泰国待了一个月，费用AA制。还比如平日两个人一个房间，1000元一个月，至于吃饭，平摊下来10元一餐。

    大家一起抱团取暖，在经济上的好处就是摊低了费用。平时，朱荣林把一部分房租费拿去请厨师，中午烧一顿、晚上烧一顿，每个人再掏点钱买一些鸡鸭鱼肉，余钱还可以请钟点工打扫卫生、修修花草树木。

    让朱荣林犹豫的，还是老人们的主观因素。一句话，就是相处问题，这体现在生活的细节。去年央视来录节目，主持人指着一对夫妻问王阿姨：“阿姨，你认为这对夫妻哪个比较好？”王阿姨嘴快，就说男的好，因为女的不做家务。之后对方开始有些责怪王阿姨，最终这对老人退出了……

    用餐也是问题。物价低的时候，每餐一个人四五元钱就能吃到鸡鸭。物价涨了，有一个老太太不肯加钱，说不要吃那么多，吃鱼吃肉消化不了……

    为了算好经济账，王阿姨操心得很，负责每天记账，同时安排了值日人员参与记账。记账方式每年都有改进，就怕有人提意见。

    这3年来，朱荣林都记不得到底来来往往的老人有多少。内部矛盾之外，更多的还是老人们身不由己。

    “真正要抱团养老时，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家里是放不下的。”朱老师说，这些老人家里有孙子、有外孙，他们要为小孩忙碌，比如为小孩背书包接送学。有一对老人想来抱团养老，东西都搬来了，但女儿生气地说：你们怎么这样？老人说，我们帮你小孩带好了，也长大了。女儿说，我要生二孩了。那怎么办呢？老两口只能退出。还有一对老人，他们在这待了一个月，儿子问家里面狗谁来看，他们就回去了……

    抱团养老，承载了很多老人的梦。这是老年人对于自己生活能够自主安排的梦，是辛勤了一辈子之后能够有些许自由的梦。他们在朱老师这里，不用担心没人照顾。儿女不在身边，心却是满的。

    去年，住三楼的金阿姨下楼时滑了一跤，腿断了，其他老人都会帮忙，“送我到医院去，吃饭又送到房间，连续送了两个月”。金阿姨说。一位俞阿姨犯过心脏病，“大家都很好，都争着要送我去医院”，俞阿姨到现在都很感动。

    朱荣林认为，抱团养老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目的是大家在这里开开心心，一起生活，一起找乐。

    如今朱老师夫妇年纪大了。朱荣林跟老伴说：“这样搞下去你太累了，太操心了，花多少钱、今天吃什么都要考虑的。”王阿姨却说：“搞下去也好的，两口子孤孤单单的，你也喜欢热闹。”

    抱团养老是继续“停摆”，还是“重启”？朱荣林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还有人报名，他们还会快快乐乐再搞几年。

    （《解放日报》4.15 罗传达 陈抒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