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先生算是作家界阅历丰富的“另类”了,当过篮球运动员,写作之余还致力于文化遗产保护,创立了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平日里冯骥才为了抢救民间文化各处奔走,很少在家,如今因新冠疫情,他终于回归到书房的一方天地。稍一定神,新的长篇小说已经写了大半。
接受记者采访时,冯骥才感慨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完整地在家待这么长时间了。天天在家宅着,但工作量并未减少,“天津大学目前还没有开学,我们的教学研究工作都是通过网上,或者在微信上进行,研究部会把每个人的研究课题拿出三四个给我,我帮定一个,然后他们做研究,一般是半个月二十天做一个研究课题,做完后把论文或成果发给我,我再看。研究生论文写完我要看,提意见,博士论文马上进入盲审,最后一遍也看完了,这些工作没有停,一直在井然有序往前推进。”
让冯骥才遗憾的是原本计划的一个学院博物馆工程现在无法开工,“这个博物馆很大,有8000多平方米,原本计划今年开春施工,现在不能了,很多方案现在确定不下来,但是我要坚持做,这周我们还要在网上开会,还有个线上博物馆计划,正在做设计。”
世间事总是有利有弊,疫情在制造了诸多麻烦的同时,却也让冯骥才终于有了整块儿的时间创作长文。他透露,自己酝酿多年的长篇小说目前进展顺利,已经完成一半,今年内就能完成。“大家都知道,写长篇是不能断的,不能被干扰。长篇写到什么境界最好呢?书里的几个人物,你打他一巴掌,就知道他的反应。这个人的性格在你的心里已经形成了。这时候不再是写人物,不是你拉着人物走,是人物拉着你走。人物已经有性格了,你拿他没有办法。在这个状态下作家没法从小说里出来。”
冯骥才介绍说,他写长篇从来不是临时起意,都有个非常长期的酝酿过程,“写长篇不像一般的工作,决定写就开始准备,搜集资料,做计划,写提纲,不是这样,写长篇决定要写什么后,思想要不断深化,让人物在你心里要一点点活起来,有什么细节忽然就进入你的脑子,这个人物跑起来了,丰满起来,小说的推进是靠着人物与人物之间关系的推进,这些都是我在脑中随时出现的,会突然跑出来,我脑子里有好几个小说,或隐或现,有时开着会,小说都会跑出来。我写《俗世奇人》,写了二十多年,脑中随时冒出很多人,也有好多小说人物特别好,没写,结果就忘了,人物就没了。写小说和写其他文章不一样,这是由无到有的创作,是生活中没有的人,比如林黛玉,如果曹雪芹不写的话,就没有林黛玉,托尔斯泰不写《安娜·卡列尼娜》,就没有安娜·卡列尼娜,生活中没有的人物,你要想象出来,要写得有个性,有血有肉,让人关切他,这是挺神奇的过程。”
因为这段时间可以完整地待在家中,冯骥才说小说写得很顺畅,“写小说要有特定空间和时间,写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故事,就要进入八十年代的时代感觉里,有那个氛围,可是现实中,我有大量工作,尤其前几年我做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根本不可能进入小说里的时代,进去一两小时,然后来个事儿,就把你冲散了。”
冯骥才的书房名为“心居”,在他看来,作家的书房,正是作家最不设防的地方,因为你的一切想象、思想在书房里都是赤裸裸的,都要真诚地表达出来,读者不需要看一个虚假的字。同时,书房又是作家向外射子弹的战壕,是安顿自己心灵的地方,是发挥诗情画意的地方。书房里有作家的人生,书房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作家非常重要的东西。书房里也有作家的阅读的历史和写作的习惯,有他独特的人生审美。书房里是一个世界,一个一己的世界,又是一个放得下整个世界的世界。因为疫情,冯骥才有了更多待在自己书房的时光,“我每天在书房7个小时左右,写作要每天保证四五个小时,然后看大量的学院研究成果材料论文,家里就我和夫人,有时她会给我倒杯水,送点水果。”
冯骥才先生最喜欢每天走进书房那一瞬间的感觉,他总会想起哈姆雷特的那句话:“即使把我放在火柴盒里,我也是无限空间的主宰者。”
(《北京青年报》4.9 张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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