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在全球的急速蔓延,超出很多人的想象。随着确诊病例、死亡人数的攀升,疫情会对全球政治、经济、社会产生多大多久的影响,是萦绕在许多人心头的疑问。就此,我们采访了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郑永年教授。
记 者:不少机构及学者都在讨论疫情对世界经济带来的冲击。有分析说会造成全球性衰退,有人拿疫情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相比,甚至与当年的“大萧条”相比。您怎么看?
郑永年:全球化条件下就是这样,第一季度中国几乎停摆,好不容易慢慢恢复,订单却大幅减少了。所以有人说,只要世界不变好,中国也会很难。这有道理。
但要思考的是,疫情冲击之下,还有“世界经济”吗?新加坡147架飞机,现在只有9架在飞;旅游、餐饮等服务业更不必说;制造业也没有需求。因此疫情之后,肯定会有很多反思,尤其是一个问题:全球化到底为了什么?
在我看来,经济全球化还会继续,但不会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每个国家都会把事关国家安全和民众生命安全的生产能力留在国内。
上一波经济全球化,很多国家失去了“经济主权”,税收、就业等都转移出去了,国内产生了很多矛盾,社会差距拉大,中产阶级规模越来越小,这都是现在西方民粹、保护主义的产生根源。所以,未来的“全球化”概念可能会发生变化。
疫情对世界经济的冲击可能超过“大萧条”。当年大萧条几乎只影响西方国家,但现在主要经济体都受到影响。大萧条时各国同意用凯恩斯主义解决问题,但现在呢?一些国家便开始印钱、宽松,只顾解决自己的问题。
更大的问题在于:如何控制社会恐慌?在中国这个问题几乎不存在,党的系统、行政系统就够了;但很多国家都已经出动了军队来维持社会秩序。
历史上,瘟疫和战争几乎是孪生兄弟,如果社会恐慌控制不住,民主政府和法西斯政府几乎只有一墙之隔。必须看到,这次是“综合性危机”,是经济危机、社会恐慌、国家治理危机的“三合一”并发症,在西方尤其明显,要非常警惕。
记 者:疫情已经对中国的经济、企业和人造成冲击,国内疫情逐步稳定之后,下一步您觉得可以如何布局?
郑永年:要提前思考未来经济布局。前面提到,疫情之后会是新的全球化阶段,各国都会强化自己的“主权经济体”,恐怕要回到80年代以前“有限全球化”的阶段。并不是说什么东西都要自己生产,但大多数东西还是要自己生产,靠内需,要在自己的产业链上向上爬升,提高技术含量。
我看到国内有些地方又在用老思路搞传统基建项目。问题是,同样的财政支出,是不是可以向社会公共事业多做投资?比如农田水利、医疗卫生,这都是内需、刚需。旧的思路主导下,总以为等着,国际经济就会好起来。但我认为这次疫情是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大事情。美欧都会一定程度地恢复“自食其力”。
因此,要有新的“主权经济观”和国际经济观,才能知道下一步我们的经济该如何布局。要考虑“需要一个怎样的内需社会”。要救企业、救老百姓,也要把我们自己的中等收入人群规模做大。大规模基建可以解决一定的就业,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
我们也看到,社会力量在疫情防控中发挥了非常好的作用。企业家捐款、志愿者做事、企业和政府合作,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按理说,西方是小政府大社会,但是他们的民间力量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吗?所以,如果在中国的制度设计中给社会力量更大空间,政府的负担会大大减轻。
(侠客岛微信公号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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