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序幕拉开的时候,不是每个国家都愿意在两大阵营之间选边站。摆脱英国统治的印度,迎来了国大党执政的年代,总理尼赫鲁提出不结盟主张,呼吁不结盟国家联合自强。“不结盟”的构想,得到了阿富汗的热情拥抱。
冷战的一个特点,是对“不结盟”国家进行“和平”渗透,在这些国家中,每一方都试图把另一方挤出去。这些不结盟国家成了秘密间谍、宣传战、援助战角力的舞台。在阿富汗,这场竞争的激烈程度首屈一指。
阿富汗毗邻巴基斯坦,而巴基斯坦又是中央条约组织和东南亚条约组织的连接。阿富汗一旦选择依附苏联,苏联就有可能以阿富汗为跳板进占巴基斯坦,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在遏制共产主义的围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美国绝不会让阿富汗“赤化”。
赫尔曼德河谷是国际合作署的一个项目,这是美国利用发展援助实现冷战目标的主要工具。美国方面派出工程师、地质学家、土壤科学家等专家来到阿富汗西南部,与当地的官员合作共事。赫尔曼德河谷工程局的局长被提拔至内阁部长的级别,工程局的中枢神经、政府建造的拉什卡尔加小城,则成了阿富汗人所说的“小美国”。“小美国”里面,游泳池、俱乐部、现代化医院、公立学校一应俱全。从该地区村庄挑选出来的孩子在那里接受世俗教育。
该项目的核心包括两座水坝的建设,一座在赫尔曼德河上,另一座则位于赫尔曼德河的最大支流阿尔甘达卜河上。在水坝的下游,工程人员还规划了一个运河网络,配有水闸、机械化水闸和其他技术发明。水流沿着运河河道,便可以达到引济荒漠的目的。影响不止于此,水坝还被改造成水力发电厂,产生的电力足以造福阿富汗的西南地区,包括大城市坎大哈。
美国对阿富汗的援助让苏联感到沮丧,尤其在苏联先行一步的情况下。早在1950年,苏联就和阿富汗达成易货协议,苏联将用石油和天然气换取阿富汗的羊毛和棉花。两年后,斯大林政府提议向阿富汗提供水泥,并签署了协议。苏联人满心以为,通过一揽子的援助,他们买下了阿富汗。但是,阿富汗政府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打算。1953年,斯大林去世,阿富汗的最高权力易手,达乌德掌权,之后美国援助涌入了赫尔曼德河谷工程。苏联人绝不可能放弃。即使在斯大林逝世之后的混乱中,苏方仍向达乌德施加恩惠,在喀布尔兴建一座规模庞大的面包厂。此外,他们还打算增加援助,帮助阿富汗北部的纺织产业扩大规模。
然而,这还不够,因为此时西方列强已经深入阿富汗教育系统。教育是文化,文化是意识形态。在阿富汗,苏联人花费的真金白银远远超过美国,却失去了阿富汗人的心和思想。
为了挽回局面,1955年,继任的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访问喀布尔,和达乌德在王宫签署了一份协议,苏联将向阿富汗提供1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援助。如此慷慨的援助,在阿富汗历史上前所未见。美国也不甘落后,促成了一项协议,帮助阿富汗建立一家国有航空公司“亚里安那”,公司部分股权由泛美航空公司持有。总统达乌德还请求美国的军事援助,但这与美国的冷战政策相违背。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是敌对的邻邦,其原因可追溯到多斯特·穆罕默德时代。可是,美国和巴基斯坦是亲密的盟友,巴基斯坦通过连接中央条约组织和东南亚条约组织,在美国的遏制链条上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美国万万不敢忽视。正是由于巴基斯坦桥头堡般的重要地位,美国政府没有应允达乌德在武器问题上的请求。
美国政府的顾虑给了苏联人可乘之机。苏联很快承诺,愿向达乌德提供坦克、战机、喷气式轰炸机、直升机,及足够装备一支十万大军的小型武器。此外,苏方还将帮助阿富汗建立三座空军基地。
美国尽其所能对抗苏联的这些行动。他们不仅出资改善喀布尔机场,还将在坎大哈建造一座全新的空港。苏联当局很快作出回应。一大批地质学家和工程师受命对阿富汗境内的油气资源进行勘探。他们在阿富汗北部探得巨大的天然气储量,并铺设了天然气管道,将天然气输送到为阿富汗北部城市服务的发电站。此前,苏联帮助在阿富汗的北部建立了不少工厂,天然气资源正好支持当地工业的发展。毗邻阿富汗北部的苏联中亚地区,也在天然气管线的照顾范围内。此外,苏联还出手整顿了阿富汗的通信设施,长达600多英里的电话和电报线路在各地铺设开来。
1959年,两个超级大国的慷慨程度令人震惊。赫鲁晓夫之后,阿富汗又迎来了一位大人物。艾森豪威尔的访问为阿富汗带来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捐赠和贷款,并有一项重要的基建项目得以开启:修筑一条喀布尔与坎大哈之间的柏油路,其中包括穿越沿途无数河流所需的桥梁。
然而,说到援建道路,美国只能说是在追赶。苏联正在建造一条更重要、更雄心勃勃的公路,这条公路从喀布尔通往该国北部边境,其中包括一条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隧道——萨郎隧道,全长2英里,海拔11100英尺。这是一条坚固的道路,可以承受坦克的重量。
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末,美、苏在阿富汗实施的一揽子援助计划,在地球上一些最困难的地形上修建了超过1200英里的优质柏油路,建立起了连接阿富汗主要城市的公路网络。可以想见,阿富汗该多么喜欢这场冷战啊!
(选载五)
(《无规则游戏》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出版 [美]塔米姆·安萨利 钟鹰翔/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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