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英阿战争

    ■［美］塔米姆·安萨利

    1865年，沙俄军队占领塔什干。两年之后，古城布哈拉也落入俄军之手。次年，他们的势力进一步拓展到撒马尔罕。1873年，希瓦汗国被迫接受沙俄“保护”，这是帝国主义扩张的委婉说辞。三年后，随着浩罕汗国沦为“保护国”，沙俄的势力已经扩张到阿姆河沿岸地区。如今，雄心勃勃的沙俄和虎视耽耽的英国之间，仅有阿富汗这一缓冲带。

    希尔·阿里在阿富汗的统治稳定下来的同时，威廉·格拉德斯通率领的自由党在英国执政。自由党实行重商主义政策，至于殖民地事务，他们秉持“维持现状”的原则。不过，1874年的选举让英国政坛变了天。以本杰明·迪斯雷利为首的保守党获得胜利上台组阁。保守党大肆鼓吹海外军事冒险，决定实施“前进政策”。

    “前进政策”的新篇章始于英国人干涉阿富汗的王位继承人问题。当时，希尔·阿里已经指定阿卜杜拉作为王储。另一个儿子亚库布曾经造反作乱，自然不受父亲的待见。所以，当希尔·阿里收到利顿勋爵命令他废黜阿卜杜拉、改立亚库布的信时，可想而知他当时的愤怒。

    就在希尔·阿里严词拒绝英国人的时候，一个俄国外交“代表团”却径自跨过阿姆河向着喀布尔进发。他们不但进了城，还在那里住了下来。此时，国王正在经历一场家庭变故——他最爱的儿子阿卜杜拉因病去世。英国方面，利顿集结了三支部队，规模是第一次英阿战争投入人数的3倍。希尔·阿里感到痛苦不堪，除了亚库布这个可恨的逆子，他无人可以托付王位。于是，他决定投靠俄国人。

    希尔·阿里来到阿姆河边，沙俄却不允许他入境。沙皇觉得这并不是正面对抗英国的最佳时机，于是无视希尔·阿里的请求，任凭他被围困在阿富汗。可怜的希尔·阿里一病不起，去世时只有54岁。

    亚库布成了阿富汗的埃米尔。他要求军队放弃抵抗，让英国人和平地进入阿富汗。在这里，他和英国代表签署了“友好条约”，确认割让东部和东南部领土给英国，并接受英国使团长驻喀布尔。

    很快，一个英国“外交”使团动身前往喀布尔，为首的特使名叫内维尔·张伯伦。他是在20世纪30年代担任英国首相、与希特勒签订臭名昭著的《慕尼黑协议》的张伯伦首相的先祖。与张伯伦同行的是英国派驻阿富汗的全权政治代表卡瓦格纳里。他们一行骑着大象进入喀布尔城，并向街道两边的民众挥手致意，好像他们是受到邀请来到这里似的。不过，阿富汗人没有任何回应。

    巴拉希萨尔宫脚下的一片区域，成了卡瓦格纳里等人的落脚点。这里一侧是高山，敌人可以从那儿直接向院子里射击。不过，英国人毫不在意，他们觉得自己无须考虑安全问题。此后，卡瓦格纳里等人日复一日地受到邀请，前往巴拉希萨尔宫和王室成员、大臣一起宴饮。与此同时，亚库布和他的军队闹起了矛盾。朝廷一直拖欠薪饷，军人为此很是不满。亚库布说目前资金不足，但却能拿出大把金钱宴请英国人。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军营。后来，不只是士兵，一般百姓也受到感染，对国王和英国客人怨声载道。

    一天，一位阿富汗将军告诉士兵去和卡瓦格纳里谈欠饷问题，因为“他有很多钱”。于是，部队浩浩荡荡地奔往英国使团的驻地。驻地大门并未向他们敞开，他们便强行闯了进去。在那里，他们大肆掠夺。后来，数以千计的平民也加入了抢劫的队伍。卡瓦格纳里命令部队开火。此举真是大错特错，起义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将英国人围困在里面，无处可逃。英国的外交官和军队虽然奋勇作战，但终究是徒劳。几个小时后，英国人无一生还。

    很快，英国军队开始进攻阿富汗。由于亚库布早前的步步退让，其中一支英军离开驻地之后，很快就逼近了喀布尔。军队的首领弗雷德里克·罗伯茨轻松突破防线，冲进了喀布尔，井很快控制了这座城市。当下，出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如何处置亚库布？毕竟，一个“坏傀儡”似乎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亚库布倒是及时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他来到罗伯茨面前，请求免去他的国王职位。就这样，亚库布得到了豁免，被送往印度幽禁。

    罗伯茨成了阿富汗的实际统治者，他对阿富汗展开了报复性的惩罚。叛乱的人被大肆围捕和绞杀，尸体被悬挂在城中最为醒目的场合以儆效尤。面对暴行，阿富汗人并未退缩。希尔·阿里那支欧式军队并未发挥应有的作用，英国人现在面对的是部落游击队，他们是农民和游牧民。对他们而言，战斗绝非职业，而是一种生活方式。经过一年战斗，英军取得了十多场战斗的胜利，赢得了他们枪支所及的每一块阿富汗领土的管辖权，但仍未能有效控制这片土地。

    1880年1月，英印当局陷入了困局，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一个无底洞。于是，殖民政府的官员提议让穆罕默德扎伊家族重新掌管阿富汗。阿卜杜尔·拉赫曼是一个上好的人选，他手段强硬，足以统御全国；也足够精明，可以和英国人达成良好的默契。他是“多斯特大王”的众多子孙之一。这意味着他的血统是王室的，他也有继承王位的合法性。于是，英国人将阿卜杜尔·拉赫曼请进喀布尔城。经过一番谈判，双方达成协议，英国人把这个国家交给了他。

    英国人的条件是：不允许俄罗斯人进入阿富汗，阿富汗不能和英国之外的任何国家打交道，等等。阿卜杜尔·拉赫曼对一切要求都签字应允。不过，他也提出了他的条件。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在阿富汗境内，他拥有绝对的权力，英方不能干涉。协约达成后，英国人撤出了军队。

    （选载四）

    （《无规则游戏》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出版 钟鹰翔/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