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容易监测的指示性物种之一,候鸟的种类和数量被视为湿地环境质量的标志。今年1月中旬,洞庭湖开展越冬候鸟同步调查,共记录候鸟24万多只,较上年同期小幅增长。
迅速减小的湖面
2019年12月初的一个夜晚,时任横岭湖自然保护区管理分局局长的夏玮,带着记者前往横岭湖中的自然孤岛青山岛,造访陈振华。
57万亩的横岭湖是洞庭湖的重要组成部分,由大小24个常年性湖泊和3大片季节性洲滩组合而成,丰水期与洞庭湖碧波相连,枯水时节则与之季节性分裂。“现在湖水退得越来越早了,”夏玮感叹着水上“行路”之难,“如果不是当年围湖造田失败,说不定青山岛早与陆地相连了。”
1978年,湘阴县提出“再造一个湘阴”口号,举全县之力围垦横岭湖,计划把其中40万亩水面改造为农田。当年夏天,刚建成的堤坝就被资江的洪水不客气地冲了个口子。
“再造一个湘阴”计划流产,对洞庭湖的围垦却一直没有停止。“洞庭八百里,玉盘盛水银”是宋代词人姜夔笔下的洞庭湖;600年后的清代道光年间,洞庭湖面积为6000多平方公里;到1958年,这一数字急剧减少为3100多平方公里,原本完整的“玉盘”已经“掰”碎,呈反写的“L”形。
到今天,洞庭湖湖面海拔34.5米时的水面面积为2820平方公里。
快艇惊险靠岸,“岛主”陈振华早已等候多时。
青山岛面积不过11.2平方公里,却有鸟类200多种,植物300多种,是洞庭湖内具有重要生态保护价值的区域。2003年,湘阴县横岭湖县级自然保护区晋升为省级自然保护区;2006年,湘阴县林业局保护区管理分局成立,建立的第一个管理站就在青山岛上。
2010年陈振华上岛时,管理站没有自己的地盘,只能借用当时乡政府的办公室,这一借就是7年。作为站长,他的所有装备只有一台单筒望远镜、一本观鸟手册。那几年,此前一直从事林业工作的陈振华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看鸟、认鸟,“没人对管理站有要求,管理站也要求不了别人。”
曾经过度捕捞
作为长江禁渔计划的一部分和湖南省禁渔试点县,湘阴县自2019年12月10日起全面禁渔,渔民的相关捕捞工具要提前进行估价、上交,然后集中拆解和处理。
鱼是湖区最重要的资源,但过度捕捞使得湖区鱼类总量和种类都急剧减少。
争夺渔业资源的“战斗”一刻也没有停下,在湖区,曾经同时存在着多个“帮派”,洞庭湖至长江主航道连接处,一度也被分段承包进行捕捞。捕捞方式从传统的网、罾发展到拖网、迷魂阵和电捕。恶性竞争之下,湖区渔产的最低价格曾到了8分钱一斤。
2008年后,矮围在洞庭湖兴起。所谓“矮围”,就是在洞庭湖水域上人为筑成堤坝。丰水期,渔民通过投放饵料吸引鱼虾进入围子并滞留其中,到了枯水季节,保有湖水的矮围成了天然鱼池,供人打捞,直至抽干捞净。
外滩围网、湿地围垸、洲滩开垦,竭泽而渔的“圈湖运动”,不仅使以鱼为生的候鸟缺少足够的食物,甚至对候鸟的栖息地也造成了严重破坏。大量饵料和化肥的投入导致水体富营养化,抽水、放水的行为则破坏了原有的湿地生态系统,加快湿地旱化。
2012年和2013年,洞庭湖水鸟均少于10万只,是近年来的最低值。
自2017年以来,为恢复采桑湖生态,渔场村支两委已投入近120万元用于垃圾清理、鱼苗投放和藻类植物种植。同时,渔场还要出人出力严防非法捕捞和电鱼行为。“虽说环境好了人人受益,但长期只出不进,渔场村民也有意见。”
“我还不如湖里一只鸟。”夏玮不止一次听到湖区百姓发出这样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感慨。这样的感慨下,洞庭湖的生态,在一点一点地慢慢变好。
洞庭有三宝
彭祥林与姚毅相识多年,性格却大为不同,他们都是民间环保志愿者。
相比于姚毅稳重寡言,彭祥林就像个随时能炸开的弹药,“我就是一个有时间有兴趣的民间环保志愿者,非要跟洞庭湖里的各种违法活动死磕。”
接受包括环保组织、环保志愿者在内的社会力量的监督,是近年来政府主管部门对洞庭湖治理的新姿态。彭祥林在微博上自称“洞庭湖鸟人”,一旦有志愿者发现了珍稀物种,或是遇到捕鸟、打鸟或干扰鸟类活动等非法行为,他就把相关政务微博统统“@”一遍。
事实上,作为全球主要的候鸟迁飞之路——东亚-澳大利西亚线路上最重要的栖息地之一,洞庭湖生态早就不止关乎中国政府和人民。
2019年1月在进行越冬候鸟数量同步调查时,姚毅发现国际濒危物种小白额雁的数量只有3000多只,而往年这一数字平均都在15000只左右。为此,姚毅与同事去了多个外省湿地,却始终没能发现大规模的小白额雁。
“这让我们又困惑又着急。”姚毅说,直到当年3月最后一次候鸟数量同步调查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14000多只小白额雁。”
根据部署,今年我国将基本完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任务,这意味着国内第一批以保护生态系统为目的的国家公园将逐步建立。姚毅对此很期待,洞庭有三宝,麋鹿、江豚和水鸟,“未来,洞庭湖就不仅仅只是鸟至如归的地方了。”
(《工人日报》3.11 罗筱晓 方大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