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外卖小哥张赛一直在武汉送外卖,工作之余,他用文字记录下送外卖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结果,他的日记火了。前两天,《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施战军找到了外卖小哥张赛的联系方式,他说想看看张赛写的小说、童话和诗歌。
简洁却有深度的文字
1月26日,《单读》微信公众号发出了征文消息,希望大家将疫情期间的所见所闻写下来,家庭主妇、外卖小哥、学生等各行各业的人通过投稿邮箱发来稿件,“外卖小哥、武汉封城这都是吸引我们大家的关注点。”编辑刘婧在大量来稿中发现了张赛的日记,文字都是自己所见所感,语言没有华丽辞藻,却让人耳目一新。除了个别错字,刘婧甚至没有对文字进行修改。她觉得按成熟作者的写作来修改,没有意义,“看到这些文字,真的让我又惊喜又安慰。”
张赛在日记中写道:“疫情让人闭嘴。让身边不幸的人永远闭嘴。我想说话了。”接二连三,张赛已有6篇日记发表,而发表作品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他写武汉的街头:“就算我读完世上所有的小说,在心中也搭建不出今天武汉街头的安静。”“今天下班的时候天有些黑了。有车,没人按喇叭。有人,没人说话。有雨,有雨声。”
“忙的时候,思想会停在动物的水平线”“我就想起张爱玲说过的那句话,大难来时口燥舌干”……张赛日记的字里行间有很多这样简洁却有深度的文字。
“写得太好了,平静,真实”“很久很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请继续投稿,我们都在看”,网友们被这些文字感动,而张赛也被网友的文字感动。
“我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我很难受。希望武汉早日好起来。”张赛在他的第一篇武汉日记的结尾处写道。
张赛的日记发表后被某报记者发现,那位记者通过编辑部找到了他,张赛火了。他的同事也在网上看到了消息,他们说:“你出名了!”但张赛说,他平时就不爱说话,就像是隐形人一样,虽然大家知道他的日记,相互还是热乎不起来。
张赛给远在河南的爸爸打了电话,张赛爸爸以前经常会说,“赶快生孩子吧,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这一次,爸爸说了一句“还可以”,张赛想,不知他挂了电话,会不会很高兴。
张赛经常会对老婆吹牛皮,他会说“我不是干活的料”,老婆总会回他一句“你到底是干啥的料”,而这一次他证明了自己,老婆也为他高兴。
张赛要好的一位朋友说,这些日记不是他写过最好的,他以前写的那些更好的,他都看过。
武汉的街头还很安静,但张赛说,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在送外卖,好像很多人在同时看着他送外卖一样,“感谢互联网,让我和外界有了联系,我还会写下去,我觉得自己不孤单了。”
不能把汤洒了
张赛的老家在河南驻马店泌阳,他说,他的文学爱好遗传自妈妈。
张赛的妈妈1988年因一场意外去世,那时他小学即将毕业,成绩从此一落千丈。妈妈去世后的第二年,爸爸也出了意外,腿不行了,他和爸爸只能靠哥哥打工挣钱养活。初中三年,对张赛来说特别难熬。他考上了高中,但家庭状况无法让他继续上学,他也像哥哥一样出外打工。
张赛的妈妈喜欢读书,家里放着她爱看的书,张赛因此读过一半的《红楼梦》,另一半《红楼梦》被妈妈的好友借走。他的家里放着不少“伤痕文学”小说,也被他看了好多遍。后来他南下打工,在工厂流水线上做纸尿裤,在鞋厂干活。但这些地方的图书馆被他紧紧依靠,他看了很多书,最喜欢张爱玲。“张爱玲随便写一句,能让你想到很多东西。”就因为看了张爱玲的文字,张赛说杀猪的声音听了好多回,再去听就不一样,她的笔特别神奇。
早在2003年,张赛曾经把他写的小说投进邮箱,他的目标是《人民文学》《钟山》《十月》这些专业杂志,但没有人给他回音。他在日记中所写“长久以来,我不想说话。我写文章,我写小说,我写童话,我写诗,但我不投稿。因为投了也不中,更因为投了的作用还不如投一个石子到水里的涟漪大。”
这一次他的日记终于让他找回了昔日的文学梦想,但他说,“我想的还是不能把顾客的汤洒了,想的是2:58一定送达。”他对自己也开始了反思,他觉得自己的见识很浅,知识储备也少。他不知道自己的日记是否有出版的价值,“当一个文字工作者一定要让别人喜欢自己的文字,如果别人不喜欢就不去做。”
(《北京日报》3.9 路艳霞)